也许是战斗太过激烈,杨国栋根本无法分心去照看后面的步兵,也许是闯军的攻势太过凌厉,毕竟都是老营兵,其作战水平比一般的卫所兵还要高出很多,总之,在突围行动开始之后不久,杨国栋的保定步兵便被潮水一般的流贼给包围在了后方,失去了结阵的优势之后,双方只能开始进行最原始的搏杀,此刻,弓箭标枪等远程武器已经基本失去了作用,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弓箭手也扔掉手中的步弓,抽出腰刀,跟近在咫尺的敌人拼杀起来,双方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山谷,无数的士兵捉对厮杀,他们用尽浑身解数,目标就是杀死自己的对手。一名保定军手中的长枪如毒蛇吐信般刺出,当场将一个流贼的胸膛洞穿,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将长枪从敌人的身体里拔出,就被来自侧翼的大刀给一下砍倒,紧接着无数大脚从他的身上踩过,一直将他踩成了肉泥。有一个官军弓箭手虽然不再放箭,但是手中的腰刀依然发挥出了不错的威力,杨国栋平日也很注重弓箭手的近战训练,所以这些弓箭手一个个也都算是精锐步兵,不管是远战还是近战都不是吃素的,他将眼前的流贼连续劈翻了三人,正要喘一口气,却被更多的流贼盯上,别的不说,即便是双方战斗力均等的情况下,流贼也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四五根长枪同时刺向他,弓箭手避无可避,直接被挑起在空中,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扭曲,弓箭手绝望的用腰刀去劈砍长枪的枪杆,可是于事无补,不一会便没了动静。流贼长枪兵一起发力,将他的尸体扔出去老远。
如此惨烈的场景在步兵人群中不断发生,散开的保定军步兵被流贼分割包围,他们的人数越打越少,很多士兵背靠背站在一起,与敌人进行最后的拼杀,从作战意志上来说,这些保定士兵还是可歌可泣的,毕竟是在京师城下跟建虏血战过的部队,他们不愿意低下头颅,投降一无是处的流贼,在他们心中,连建虏这样的对手他们都敢硬碰硬的打一场,即便是死,他们也绝不能降了跟建虏不在一个层次的流贼。后方的步兵作战惨烈,前方的杨国栋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多少流贼骑兵,但是直观上看,流贼的骑兵依然是团团围住了杨国栋的家丁,双方的人数差距实在是太大,这已经不是靠杨国栋的个人武力可以弥补的事情了,越来越多的家丁深陷在流贼骑兵的包围中,他们虽然奋力死战,可是依然无法形成有效突破,反而是被敌人拖住,丧失了速度优势,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杨国栋的家丁就算再精锐,也抵挡不住十倍于己的骑兵围攻。杨国栋年纪也不小了,跟当年在京师城下相比,他的体能已经有了很大的衰退,他奋力挥刀将面前几个闯军骑兵同时砍翻,再也无力挥刀,而是大口喘气起来,可身边的流贼并没有变少,而是越聚越多。杨国栋不禁悲从中来,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没想到自己当年没死在京师城下,今天却要客死异乡,倒在西安府,可真是有些窝囊,跟建虏拼杀战死尚且风光,跟流贼这些个乌合之众作战实在是没面子,杨国栋不怕死,作为一名武人,他早就已经想好了马革裹尸的那一天,但是他怕的是死的没有价值,虽然遇到的是流贼精锐,可是流贼精锐他依然是流贼,跟建虏是没有可比性的。说个最简单的例子,杨国栋相信,如果今天面对的是五千流贼老营兵,不,哪怕是一万老营兵,保定军都能做到以一敌二甚至敌三也可以,可是仗打到现在,杨国栋也基本了解对方的人数了,他们最少超过三万人,六倍于自己的老兵,这种人数差距下,又是伏击,对方占据了有利地形,保定军就是再能打也赢不了。这根本就是流贼用人数将自己给堆死了,杨国栋自然是不甘心。
他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老刘啊,还是你运气好点,当年直接就战死在京师城下了,朝廷还给你加封了个爵位,可谓是光耀门庭,我可就没你的好运气了,当年若是跟你一同战死也算是博了个美名,可是今天却要死在这西安府,死在流贼的手中,窝囊啊,窝囊!”他说的自然是同为北直隶总兵的刘国柱,当年刘国柱在京师城门外战死,也算是壮绝千古,自己虽然活了下来,表面上看好像是自己运气好,可若是知道今天这个结局,说什么杨国栋也要在京师死了算了。数十名闯军骑兵策马冲向杨国栋,杨国栋实在是没有力气拿刀了,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可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本官就是兵部尚书,三边总督,傅宗龙,有种都冲我来!”杨国栋大惊失色,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傅宗龙竟然在马上坐直了身体,但还是可以明显看出,他是忍着剧痛才直起腰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关键时刻,傅宗龙竟然选择自报家门来给杨国栋等人创造逃生的机会,杨国栋知道,这是傅宗龙故意这么做,吸引流贼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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