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跟随程冲斗在郊外练武已经二十多天了,说是程冲斗在郊外有宅子,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小院子而已,而且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子,就在长江岸边不远,散养着一些鸡鸭,总共也就三间屋。一道矮矮的土制围墙将院子给围了起来,院子里倒是没有杂草而是被程冲斗利用起来种上了一些萝卜青菜,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如果不告诉外人这是武术大家程冲斗的家,恐怕大家也就以为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家。
不过也是,程冲斗一辈子致力于武学,有武痴的称号,钱也基本用在练武上了,这么多年用坏了多少兵器,打坏了多少木靶他自己也数不清了,除了练武他也就是平时去给人家当当教头挣些钱补贴用度,平时也因为他是徽州同乡,也属于徽商总会的一份子,所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老头一生未娶,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学上了。
刘毅在这样的环境下每天闻鸡起舞,跟随师傅一起练习,有时两人一起对练,刘毅从一开始只能接师傅一两招,到后来能和师傅长枪搏战十几招而不落败,虽然仍是招架不住程冲斗凌厉的攻势,但是程冲斗对他的神速进步也是赞不绝口。
程冲斗自从让刘毅练枪之后,也教刘毅一些马术,两人经常在骑马沿着江岸奔驰,虽然程冲斗的马术不比军队,特别是南方多船而少乘马,所以程冲斗自己的骑术也就是正常水平,不过刘毅能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有进步了,虽然不能像游牧民族一样在马上辗转挪腾,搭箭骑射,但是用长枪在马上搏战却是可以,有时和程冲斗一起讨论马上厮杀的技巧,这一对师徒或者更像是爷孙,一讨论就是一天,不断地研究反复的操练,刘毅的功夫已经是具备大将水准。
但是他们也不是隐居避世,每隔十几二十天时间还是要到县城去采买一些日用品,顺便也去演武场和子弟们交流交流,每次他们去的时候都会被子弟们团团围住,或是讨教两招,或是促膝谈心,又或是想听听边军故事,毕竟刘毅走后就没有讲故事的人了。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五,两人骑马赶往芜湖县城,还没到县城就远远看到城头飘扬的白幡,守城的兵丁鸳鸯战袄的外面也套上了白色马甲,头上的红色毡帽也蒙上了白布,刘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
程冲斗却是很惊讶,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守城的兵丁告诉他,万历皇帝已经于七月二十驾崩了。塘报前几日已到芜湖县城。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新皇泰昌帝已于八月初一登基。
明清时期皇帝驾崩全国军民要缟素一月以示纪念。所以芜湖全县缟素,军民皆外罩白衣,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像前几日周之翰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披麻戴孝,面北哭灵。但是也是悲痛不已,毕竟这时君父的思想很严重,而且万历在位四十八年,基本上很多像程冲斗这么大的六旬老人从成年起就是万历当政,而比他们小的年轻人更是只经历过万历这么一个皇帝。
所以程冲斗立刻下马,刘毅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下马,二人望北而拜,过了好长时间程冲斗才起来,牵马步行入城,又去衣店买了白色马甲套在衣服外面。
演武场也是停止演武一个月,程冲斗来到县衙,周之翰接待了他,两人都对万历帝去世唏嘘不已,但周之翰隐隐的又对新皇登基有所期盼。万历末年朝政败坏党争不断,搞的朝中和地方上乌烟瘴气,周之翰严格来说应该和杨镐一样属于清流。不属于任何党派,只希望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倒是希望泰昌皇帝登基之后能整顿吏治,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全城军民为大行皇帝服丧结束脱下白衣没几天,上次报丧的塘马又是飞奔而来,背上的小旗迎风哗哗作响。“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塘报,圣上驾崩,圣上驾崩!”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莫名其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万历帝不是才驾崩吗,服丧都结束了啊,怎么又驾崩了,新皇不是已经登基了吗,这塘马有毛病吗?也不怕杀头。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这说的不是万历皇帝,难道是泰昌帝也?
不一会县衙就穿出了嚎哭之声,只听见周之翰在县衙内痛哭:“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一月之内我大明连亡二帝,史书未载千古奇闻啊,我大明党争不断,边事又坏,现在更是连崩二帝,苍天啊,我大明...”说到这里更是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师爷令吏等人皆是一片唉声叹气。有人甚至私下聊到,这大明的气数似乎,似乎...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程冲斗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在几天后他们再次进城的时候,老先生虽然年过六旬早已经没有从军决战沙场的抱负,但是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却是从未改变。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惊万分,感到胸口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刘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芜湖县城又是一片披麻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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