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比王元济大十岁,长得仙风道骨,自幼酷爱梅花,他在太原西山种植大片梅树,又自号梅公,太原人都称他为王梅公,不过在三年前,他赏梅之时发生了意外,腿不幸摔断,从此再也站不起,每天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书房。
不过王寿的心态很好,并没有因为腿疾而意志消沉,他将兴趣转到了画梅之上,沉溺于其中。
王寿笑眯眯道:“不方便站起身,你就随便坐吧!”
王元济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房间,只见房间里挂满了大哥亲手绘画的梅花,他笑道:“大哥从小就喜欢梅花,几十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小弟敬佩万分。”
“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沉迷,当年我在朝廷为官也顾不上好梅了,只是闲来无聊才找点事情做做。”
王寿又关切地问道:“现在赈济灾民的情况怎么样,官仓粮食够吗?”
“官仓粮食还有三万八千石,应该够了,只是人手比较紧张,衙役要维持秩序,本来我想问屈突公借点军队,但又感觉不好开口,我怕他打官仓粮食的主意。”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屈突通不像裴寂那样不管民众死活,他的原则性很强,不用滥用官府的粮食,而且晋阳仓的粮食还有二十万石,足够军队耗用了,不过最好不要让军队参与地方事务,如果你人手不足,我可以让王氏家学的生徒去帮帮你。”
王元济大喜,王氏家学的生徒有百余人,大多二十岁上下,正是最能干之时,有他们协助,自己的赈民就轻松了很多,他连忙欠身道:“多谢大哥帮助!”
“帮助贫苦之民是王氏家族的本分,倒不必刻意感谢,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两军对峙一年两年,恐怕太原城的民众就要死去一半了,作为郡丞,你应该想想办法早点结束战争。”
王元济心中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大哥把自己找来是另有用意,恐怕最后这句话才是大哥的目的。
他低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王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你觉得周唐两朝最后谁能取得天下?”
“这个.....当然是周王朝的赢面大一点。”
“只是大一点吗?”
王元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王寿又道:“我今天上午接到城外庄园的鸽信,得到三个消息,一个消息是李靖大军从河西出来了,另一个消息是唐军已彻底退出巴蜀,第三个消息恐怕你更想不到,关陇贵族在关中发生叛乱,两万大军围攻长安,李世民军队已经放弃河东郡,大军正回援长安。”
“啊!”
王元济惊呼一声,这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猛烈,让他呆住了。
见堂弟目瞪口呆的表情,王寿又淡淡道:“现在你还觉得周王朝的赢面只大一点点吗?”
王元济喃喃自言自语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确实是大势已去,在这个改朝换代的年代,各大世家站位不同,收获也大不相同,一直被博陵崔氏压制的范阳卢氏收获巨大,得到了皇后和一个相国之位,不仅如此,卢倬被封燕国公,他儿子卢庆元升为涿郡太守,裴家得了一个贵妃,裴矩为太尉,裴弘升为中书侍郎,还有两个太守,苏家文武兼收,苏威长子苏夔将出任太常卿,孙子苏干任梁郡太守,苏烈不用说了,大将军之位少不了他,像荥阳郑家站错了队,好好的相国被免,最后连太守也做不成,告老还乡了,一连三年,连个进士都考不上。”
“大哥,我们王家其实也不错啊!至少有个大将军,二哥也出任少府寺卿。”
王寿却摇了摇头,“王辩虽然也说自己是太原王氏,但我们心里清楚,他实际上是冯翊郡王氏,和我太原王氏隔了五代了,连族祭都不和我们一起,怎么能把他列为太原王氏?王善的少府寺卿也基本到头了,当得好好的尚书左丞,如果当时家族能支持他一把,他现在应该是尚书左仆射,我们王家虽然比郑家好一点,但还是远远落伍了。”
“可我听说张铉一直在打压世家,恐怕.......”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他是打压魏晋时代的那种世家,不劳而获,无德无能而位居高职,对我们这种靠真才实学拼科举的世家,他不会打压,我观察他多年,他是个很实际的人,论功行赏,我们王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功,七弟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元济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他低声道:“大哥是想把太原献给他?”
王寿缓缓点头,“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他从桌上取过一份鸽信,“这是王善给我来信,张铉特地接见了他,对王家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们若实现了他的要求,那么我们王家也能在功劳簿上添一笔了,至少七弟立刻可以升为太守,相反,若最后是一场惨烈大战而夺取太原,我们王家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别的家族就要取我们而代之,比如温家。”
王元济低头沉思片刻道:“可我只是一介文官,很难插手军务,我又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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