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让士兵送沈坚上船,李清明依然留在船舱里,他知道主公还有事情找自己。
张铉负手站在窗前,默默思考着这件意外发生之事,这件事虽然在情理之中,但确实又出乎张铉的预料,主要是江南局势发展得太快,以为他们会对峙激战半年,没想到沈法兴的军队如此不济,步步败退。
沉思良久,张铉回头问道:“关于孟海公兄长之死,江南会有疑心了吗?”
“启禀殿下,江南会曾经追查这件事,但他们认为是乐伯通的手下所为,当时乐伯通还没有投降孟海公,率几千盗匪活跃在丹阳郡一带,他的手下时常在官道上抢劫往来商人,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孟海公杀了太多士族,江南会已和他不共戴天。”
“那逃去江都的那些江南士族,你觉得他们如何?”
“回禀殿下,这些士族和北方士族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微臣他们谈过,微臣发现他们中有不少家族已在中都置地。”
“怎么会这样?”
张铉不解地笑问道:“不是说江南士族一直很抵触北方吗?他们居然去中都置地,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殿下,不管世人对前天子如何不满,但微臣却很佩服他的高瞻远瞩,他开凿大运河,将江都发展为天下最大的商业中心,江南很多士族都在江都有投资,正是二十几年的商业贸易,南方士族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北方,通过长年累月的商贸,南北方已渐渐消除了敌意,大量江南士族逃到江都避难,就说明他们已经有向北走的意识了。”
张铉当然知道杨广为了消除南北隔阂而做出的巨大努力,开凿大运河就是其中之一,弊在一时,却利在千秋。
他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江南会能接受我开出的条件吗?”
“微臣觉得他们暂时会接受,但从远看就未必了,虽然殿下让他们写下保证并公开,但这也只是对最近几年有用,最多三年后这种保证也就淡了,关键还是在于利益,微臣和江南世家打交道已久,利益对江南世家最为重要,前朝在这一点上没做好,就是因为攻下江南后,关陇贵族对他们的利益侵害太大,殿下把这一点都处理好,写不写保证书其实都无所谓。”
李清明的见识令张铉暗暗赞赏,张铉笑道:“话虽这样说,但保证书还是有必要,至少两三年内,我不希望这些江南世家拖我的后腿。”
......
沈坚连夜行船,在次日清晨他赶回了江宁县,江宁县是江南会老巢,也是世家集中之地,由于孟海公军队对江南世家的严重威胁,大部分世家纷纷将家人送去了江都,江宁城内显得十分冷清,很多店铺都关了门,行人冷落,从前行走在大街上的华丽马车也不见了踪影。
沈坚匆匆赶到了江南会总部白虎楼,会主陈宪和其他二十几名士族的代表都聚集在大堂内,他们已经心急如焚,就在昨天上午,孟啖鬼的军队杀进了毫无防御的毗陵县,屠杀并洗掠全城,毗陵县城内的三家江南会成员全部被灭门屠杀,百年积累的财富被抢掠殆尽,这让江南会的各家士族惶恐万分,他们在争论是否放弃丹阳郡撤去江都。
这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大声道:“各位请安静,请听我一言!”
老者叫做袁柘荣,是丹阳袁氏家族的第二号人物,也是江南会中的袁家代表,袁家是几十年前从巴蜀迁来,虽然时间很多,但发展极为迅速,已经成为江南著名的世家之一。
事实上,江南会的权力核心就是四大家族,吴郡沈氏,丹阳郡袁氏、王氏和谢氏,其他士族只能算普通会员,比如吴郡陆氏家族、顾氏家族等等。
大堂内渐渐安静下来,袁柘荣便道:“现在形势确实很不乐观,我们几大家族商量一下,如果把所有世家的庄丁凑起来,大概能有一万余人,加上沈纶的三千人,一共能集结到一万五千军队,兵器和盔甲库存里都有,而孟啖鬼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余人,我们尚能一战,所以大家也不用太害怕,另外,沈副会主已经赶往江都向隋军求援.......”
这句话一出,大堂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议论声一片,有人激动得大喊道:“当初把孟海公接到江南就已经是引狼入室了,难道现在还要引虎入宅吗?”
“统统闭嘴!”
副会主谢勇一声厉喝,声如闷雷,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谢勇怒道:“你们的妻儿老母都送去了江都,江都是谁的地盘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面面相觑,这句话很有说服力,既然大家都把家人送去了江都,却又对隋军怀有敌视,这显然是很矛盾之事,大堂里一片沉寂,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跑到袁柘荣身边,低声道:“沈副会主回来了!”
袁柘荣急对谢勇使了个眼色,谢勇喊道:“大家先回去集中壮丁吧!这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众人也知道形势危急,都纷纷回去了,袁柘荣和谢勇快步向后堂走去,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宪也跟了上来,他在江南会虽然没有实权,只是一个象征,但他并不愚蠢,他很清楚自己落入孟海公手中的下场,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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