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哟!”月太妃叙述了可祯与她所言,轻抚着额头,显然又被吓到不轻。
“你又去当面斥责可祯了?”我挑眉看着书简中字迹,不必抬头就知道月太妃又在劝慰可祯时碰了灰。
这几日,不知是何原因,我看字逐渐越来越模糊。
每每仔仔细细看什么,都需极用力才行。
我听得文人墨客常有短视,有些心慌。
但又讳疾忌医,觉大概是伏案太多颈椎有些许问题而已,便常用力蹙着眉眼,从未对人提及。
因此,总被误以为太后近来爱生气,板着脸,显得我这太后倏然间不太平易近人起来。
这不,月太妃就又误会了。
此时她盯着我挑眉紧蹙的额头,登时就委屈了,噘着嘴对我愤愤道:“太后这话什么意思,可是我不该斥责自己孩儿?还是太后不养儿不知操心难,还是根本不以为意不拿可祯婚事当事儿,啊啊?”
“啊?”我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月太妃,因坐得有些距离,而不免再次蹙眉弄眼,这才看清,月太妃眼角都噙泪了。
于是赶忙放下手中书简,踱至她身旁,轻抚道:“哪有,月月你误会哀家了。“
“哪里误会,你看你这一年,都快被权势迷住了,哪还操心得过皇子公主们,你知道宫中常传什么?“她委屈着看向我,依旧撇着嘴,圆润的脸上还挂着泪。
传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
这一年,本已将权势逐步放归于天子的我,又倏然揽政于身,促可知几次南下北上,微服于民间,亲身体验民间疾苦。
而我,则几乎整个人都扑在朝政上,做起事来还较从前,更为雷霆利落。
抓政事、民生、贪腐……
研新制,督百官,促长治久安与边塞和谐……
并进一步,完善三公九卿之位,提才干之士于应有的位置。
此番行径,也好在可知懂得,不曾猜忌母后。可总有惶恐之人,猜测我这太后是起了女帝之心,是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不想将权倾天下放归于天子。
……
可我从未置之流言,任其随意说而未止。一方面,是实在没得时间管,另一方面,是想清者自清,自证通常无用。
可现在,竟连月太妃都要误会我了。
“月月是觉得,哀家当真醉于权势?“旁人疑我无所谓,毕竟只要可知信我,便无人奈我何,可我有些恼于连这般亲近的月太妃也质疑我,话语间,不免有些醋意。
哪知她竟抹了泪,赌气道:“太后醉不醉于权势臣妾不敢说,但臣妾有眼,自小也是与皇家八竿子的亲系,看得多见识多,听闻太多宫里为权迷眼的腌臜事……”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说月月这脾性,倒是急起来真敢说,忙关上殿门,生怕被外面做事的婢女们听了去。
可她倒还来劲儿了,更大声嚷道:“太后这是作甚,是怕臣妾说穿不好看么?还是就不想管可祯的事儿了?!”
我……
我闷哼一声,倒是自己有气不能撒了,跟吃了瘪似的。只好先咽了自己的气性,安抚她道:“好了好了,你说够了没有,你当我这一年这般做事为了谁?”
“为了谁?”
“为了真正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为了大辽盛世繁荣致外敌不敢妄动,才能让可祯、乃至可念再不似前朝公主,而都有自主的能力,有底气嫁想嫁之人,过想过之人生,更有试错的本钱与幸福的底气……”
我说得声轻,月太妃却愣住了。
她眼睛眨呀眨,有些干涩的唇动了又动,才呢昵道:“我不懂,太后意思是……不拦着可祯这般任性?”
“拦啊,可……若拦不住呢,当真……让她为此抱憾终身么?”
月太妃不知道,我自打去年窥见两人之间萌生的青梅情,便已有意无意出身相阻。
不敢惹可祯伤心,我便阻渡儿。
狠着心将弊端讲得清清楚楚,甚至不顾渡儿本就不幸的童年、少年。
他是心性纯良之人,又柔软而温暖,我只一提点便懂了。
这般温润如玉,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只与我道:“太后所言,渡儿懂得,渡儿会尽力疏远,自不会给可祯一丝一毫受伤的机会。”
他这般说时,有极隐秘的哽咽之声,掩得严实,但……谁让我耳灵呢。
只是,我纵使心疼,也得先为可祯着想。
她是大辽的长公主,是赵婕妤曾经用命换来的女儿,是月太妃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江知栩第一个皇嗣。我不敢让她有爱错人的机会,更不能让她余生有任何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
我便眼睁睁看着渡儿从一个金丝雀笼,再跳进另一个金丝雀笼。
看着他整日整日待在文渊阁,以公务繁忙为由,不见朝阳公主。
每日两点一线,捧着文献,装得木木呆呆,痴痴愣愣,似个不解情事的榆木疙瘩。
可是……可祯却受不了,她的渡哥哥不来找他,她便去找渡儿,时常等在文渊阁,一等好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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