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一转身,轻松表情全无,因为来接她去奚官署的,竟然是《诗经》典籍库的“中才人”庾梅。
出事了!
果然,庾才人一路不言,尉窈知趣,什么都没问。
进入奚官署,入目可见羽林军,庾才人这才告诉尉窈,掌管宫学的江书女被石砚砸死在廨舍里,天快亮时,宫女何氏发现的尸体。
何氏勤勤恳恳侍奉江书女十多年,仍是普通的宫奴,怎可能不对江书女怀有怨恨,所以何氏作案的嫌疑最大。
何氏被带走,《尔雅》典籍库的四品女官董才人暂时接管宫学,所有学舍照常讲学。等到中午下课,羽林军去而复返,宦官苏兴寿、刘腾也来了,气氛比清早还要紧张,很明显,何氏不是凶手!
很快,女官们往来告知,昨晚留在宫学区的所有人都要接受盘问,没有排除嫌疑的不得离开这里。
尉窈是可以走的,可齐兴学舍的十六名学生,还有侍童谢谊、巩蔼,昨晚全歇在廨舍里,都得等待审问。孩子们年纪太小,一个个害怕无措,尉窈只好陪着她们在廨舍里等。
宫学生裴慎:“讲师,昨晚有人在外面喊有蛇,我们全跑出去了,就那一会儿,我们不能相互作证,江书女如果是那时候死的,怎么办?”
坏事!尉窈立即问:“外面的人喊有蛇,你们为什么往外跑?”
“因为当时喊的是蛇顺窗缝钻进廨舍了。”
“那旁边廨舍呢?有学生留宿么?”
裴慎哭出声:“外头太黑,我当时没顾上看。讲师,我们是不是被利用了?”
其余学生才反应过来,惊讶声起。
谢谊连忙说:“我看见旁边廨舍有人跑出来,是新野学舍讲师的廨舍!她手里提着东西,应该是烛灯,没点亮,天太黑,我不知道她是谁,但肯定是学生!”
尉窈:“她在外面待了多久?”
谢谊摇头,也哭了:“呜——我不知道,我就瞧了那边一眼,我们不该慌的,就算有蛇,还能把我们都咬了么?”
别的常教讲师才开始效仿尉窈给宫学生免役奖励,夜里容许学生睡在廨舍的很少。也就是说,喊蛇之人存心利用的就是她这些学生!
尽管能猜到结果,尉窈还是问:“喊蛇那人的声音,能听出是谁么?”
所有学生都摇头。
尉窈再问:“要是让你们学那人的声音,谁能学出来?”
裴慎:“我稍微记得,我不知道能不能学像?讲师,我现在可以试。”
“不要试!”尉窈阻止:“现在试,有串供、做假供的嫌疑。审你的时候,你可以向官长要求当场试声音,让同门进去听,一起辨认。”
临时的审讯地就在侧对面的江书女廨舍,尉窈看见孟供人出来了朝自己这走,旁边跟着名羽林军。
尉窈赶紧快语叮嘱:“听好了,你们年龄都小,遇到这种事害怕是正常的,不必强装镇定。一会儿审你们的时候,每个人把自己昨晚能记住的身边人说出来,一定要说实话!记不清的不要乱说,至于谁有嫌疑,不是你们要操心的。”
孟供人:“尉讲师没走啊,官长要向你的学生询问一些事,谁先跟我走?”
尉窈:“还是供人点名吧。”
这名羽林兵姓张,名龙子,眉眼带着天生的轻浮,让尉窈想起武川镇的那些兵痞。
孟供人点名谢谊先过去,张龙子仍站在这,问尉窈:“你就是好拿张纸,逮谁错记谁的尉讲师?”
尉窈从腰后抽出行囊笔、卷好的纸张,郑重道:“自从我进宫学,谈论的是和讲学有关之言,记录的是和新学令有关之事,郎君若对新学令、对讲学有好提议,我可为郎君记录。”
哎呀?年纪不大,心眼挺多。就这么猴精的小女郎,武中郎将还用嘱咐他过来照拂着?
张龙子玩味笑着,故意气人之态解释:“我站这不是为了讲学,不是为了新学令,我是来看着你的学生,哦,对了,江书女死时手里攥着十几根头发,你要不要挨个仔细看看你学生的头皮?”
尉窈在听到“十几根”时警觉回头,目光如炬扫视身后所有人。
巩蔼!
她的另个侍童巩蔼站在最后,手忐忑地扶在耳朵旁,此时此刻做这个动作,无论怎么解释都引人怀疑。
巩蔼自己也察觉了,她急忙解释:“不是我!昨天晚上我跑出门外后,直到进来,隔着的时间很短,根本没时间去害江女官!”
她再朝十六名宫学生喊:“你们一定有能给我作证的,我和你们在一起,没单独离开过!而且我才几岁,哪有力气害人?”
张龙子脸上已无玩笑之色,手按在刀柄上。“出来。”
巩蔼战战兢兢路过尉窈跟前时,恳求:“讲师,救救……啊!”
她话没说完,被张龙子一把提拽出去。
“江书女手中空空。此女十分可疑,想必有别的鬼祟行为,我劝尉讲师不要乱施可怜之心!”他告诫完这番话,拖着巩蔼去审讯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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