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闻言一愣,她没想过走,即便要走,也是和苏国公一起走,第一反应就是这回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脱离了苏国公的掌握。
“陛下当真要赶尽杀绝?”
说到这个,周氏半是担忧,半是气愤。
周氏的道理很简单,谁“打”苏国公她就恨谁。
诚然,现在是恨上元德帝了。
她甚至都不懂苏国公这四十年真正做了什么,因为出身在大贵族周氏,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随着苏国公外放到偏远之地,体会不到民生艰难。
但不至于连世道在变好都感受不到。
苏国公是奸臣也好,权臣也罢,可这江山终究是他们齐姓皇室的,好比为主家劳心费力地干了四十年的活,主家更兴旺了,有能力,结果掉过头来和你追究你这四十年为了主家兴旺,用的些许不可告人的手段。
给你家干了三代的活,尽全力才叫你爹和你祖父没将家产败光,才有东西传到你手上,连小孙女都去给你红袖添香了......再如何,苏家都已经退了一步,总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不给人留活路吧。
“不会,只是需要等很久。”苏国公明确回答了周氏的问题。
周氏闻言,习惯性地相信苏国公,心里松了口气。
诚然,她只听懂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苏国公也只打算告诉她表面意思。
这个“不会”只对周氏一个人而言,而这个“很久”才是对所有人,很久的意思,并不排除囚禁到死的可能
“那便好,左不过是再多等等而已,妾身陪着国公爷......就是可惜了妾的那些嫁妆,没来得及给月团儿和妙姐儿她们送出去,全凭着月团儿和妙姐儿,养这一大家子也艰难。”
周氏心里一松,嘴上没忍住唠叨了一句。
年纪大了总喜欢唠叨,只是在苏国公面前没有那么多唠叨的机会。
苏国公也没什么不耐烦,也没什么气力,心里平静地很。
周氏算不得什么温良之人,但对在苏家干了一辈子活的下人,也不曾苛刻,即便是为了苏家的颜面,她都极赞成月团儿的举动。
说到这个,周氏心中就又生出一股气性。
“粗茶淡饭就粗茶淡饭,咱们家也绝不吃皇帝的一粒米,穿他的一缕丝。”
苏国公:“.......。”
周氏想到那些嫁妆还是肉痛的,都是出嫁前,她娘一件件给她挑的。
现在怕是都要便宜皇帝那个便宜孙女婿了。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家,这么几个人,谁和谁不是亲戚?
从大了说,这是朝局之争,是皇权和世家的决战,自苏国公之后,世家将渐渐衰落,受皇帝管辖,不再能无所顾忌地压榨一方。
可往小了说,就是他们苏家倒霉。
大孙女嫁了个凤凰男,靠着苏家起来,现在苏家出事了,除了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叫妙姐儿进来瞧了一眼,在朝堂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夕嫁的谢池,那就没什么实权,在谢家都要仰仗兄长鼻息,更别指望在朝中能做什么了。
跟着苏妙偷偷进来,只去瞧了赵氏,还只晓得哭,空着手来,空着手走,怕是还得赵氏哄她。
当年进宫的若是这个死丫头,这时候也只会去和皇帝哭闹,可不就正中对方下怀,一道废黜进冷宫。
苏夕那个死丫头,平日里看着厉害,一到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小孙女跟的......皇帝,一切可不是都因为皇帝吗?起码周氏只能想到这些。
这些孙女婿,要么没用,有用的,都要在苏家身上放血吃肉,庞生是没那么大本事,只能小口吃,轮到皇帝,那就是想一口吞。
宠幸人家的小孙女,还想霸占人家的家产。
当然,苏家到底不是皇帝的正经岳家,若是,那皇帝的岳家可就海了去了。
周氏回过头想想,最后有用,能解决点实际问题的,竟然当属那个素来最不显眼的小孙女了。
免去了每日由禁军送餐食的羞辱,还考虑到了她和苏国公寻常吃的药。
走出繁华,什么最实在?这才是最实在的。
什么最不实在?就是跑去和皇帝闹,说什么“陛下,你竟然负妾”。
之前,苏家所有人都低估了苏家三姑娘,觉得她没有手段,会被皇帝耍地团团转,恐吓她,要是苏家倒了,陛下会立时翻脸云云。
结果呢,现在就属她最靠得住了。
人嘛,都是轮到别人清醒无比,轮到自己才糊涂。
周氏唠叨完了,才意识到,苏国公可能不爱听这些。
顺着苏国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看着落在地上的火红枫叶。
说到这个枫树,很是有些年头了。
如今的文修斋,囊括了苏国公二十岁时的旧居,后来苏国公外放做官回来,这里早就破败不堪,成了危房。
唯有这个红枫树长势极好,周氏刚嫁过来时就在。
周氏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坐了一阵。
“国公爷,等这回咱们苏家度过难关,咱们一起去江南养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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