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打得好……”
“打进去了,老施家这下可完了!”
“活该!作威作福那么些年,凭什么啊?”
“听说老施家是朱家天子御口钦定的三大逆,是要灭族的,等打下福州城大概就要一个个砍脑壳了吧?”
“这可热闹,那可得去瞧瞧……”
和福州城一江之隔的仓山岛的闽江岸边,这个时候挤满了前来瞧热闹的老百姓。大清本就是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的,何况天地会、小刀会在福建闹了一百几十年,反清的社会基础不亚于广东。现在这些福州近郊的老百姓自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聚在这里看打仗,还不时地叫好。
“哼!都是逆贼,他们个个都是逆贼,朝廷恩养他们二百年,就换来这等回报?”
在靠近闽江岸边的一座属于美国圣公会的教堂塔楼上,正有一老一少两个衣着鲜亮的中国人倚着塔楼的窗户,焦急地望着对岸的福州城。发出评论的是一个面团团脸的青年,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讲一口好听的京片子。神情极为激动,说着话就转身想下楼去。
“振儿!”那老者这时开口道:“你想去哪里?”
“父亲!儿子要去福州城,去和大伯一起打逆贼!为朝廷效死!”
“大伯?”那者转过身,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紫面皮,小眼睛,吊梢眉,颌下留着撮修剪整齐的山羊胡子。
“谁是你大伯?”胖子用闽南语问。
“靖海侯施德……啪!”年青人的话还没完,胖子就扇他个大耳刮子,被老爹打了的年青人却捂着脸不敢说话了。
“你姓胡,名振国,是台湾府人。”胖子淡淡地道,“同施靖海家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胖子就是施德露,靖海侯施德霖的弟弟,历史上也继承过靖海侯爵位,那年青人是他的长子施振。这对父子,并没有留在福州城内死战,而是早早地在美国圣公会牧师文惠廉的掩护下,躲进了这座小小的教堂里面。
“君子报仇,数十年不完!振儿,还记得文牧师是怎么说的?”
已经改名叫胡振国的施振好像咬钢嚼铁般的一字一顿道:“欧罗巴洲,凡君主之国,皆以共和党人为最大威胁,保王党人、共和党人,恶斗不已,君主政体,摇摇欲坠。而共和制度,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放眼未来,必将取君主专制而代之……”
施德露看着儿子,神色说不出的阴狠:“振儿,咱们施家已经是满门忠烈,对得起大清二百年的厚养了,这恩,就到你大伯还有我这一代!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你也不要再去想什么报君恩的事情,咱们施家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罪魁祸首固然是朱逆是郑逆,但是你也要想想是谁派咱们来福建的!”
“可是爹爹……”
施德露一挥手,打断儿子道:“恩已经报了,可是这仇还没有报!施氏一族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这个仇,是咱们施家的,和大清朝没有关系,要报仇也只能靠你,不能指望已经是过河泥菩萨的大清朝。儿啊,你现在就把辫子剪了,文牧师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船,送你出国,去欧罗巴、去美利坚,看看他们那里的共和是怎么闹的,将来照猫画虎和逆明闹去!至于银子,阿爹这里有的是,都存在汇丰银行了!”
“存……存在汇丰银行了?爹爹,你怎么能把咱的钱往朱济世的银行里存?”胡振国跺跺脚,一脸地焦急。
“废话,不存汇丰银行还能存哪儿?”施德露瞪了儿子一眼,“难道存进大清银行?将来能取得来出吗?”
……
就是施德露父子准备溜之大吉,为将来的中国共和运动保留火种的时候。福州城内的血战还在继续,整个城市已经被打得百孔千疮。清军曾经据守的街垒,大多破破烂烂,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有灰色军服的大明官兵,也有穿着清军号衣的施家军官兵,许多尸体还扭打在一起,保持着生前最后那一刻的姿势,凛凛如生。
福州城内,到处都冒出了火光,一开始是绝望的施家军官兵纵火想要焚城和明军同归于尽。结果风向不利(明军从西南开始打,此时正好是夏天,多南风),大火边向施军盘踞的街垒烧去,烧得一大片城区成了白地。守在那里的施军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毫无遮掩的平地上面被明军用来复枪和9磅大炮发射的开花弹打死,一小部分往北面的乌石山退去。那里是施德霖中军的所在,也是福州清军最后的大据点。
明军第四军的三个师都已经进了城,还有约两万人的“民军”和他们配合,后者是起义的福建天地会、小刀会弟子,和广东的“洪兵”差不多。等打完这一仗,都是要裁撤整编的。施家在福建的大片土地还有福建驻防八旗的旗地正好用来安置有功的“民军”官兵,所以这些人现在的战斗意志都颇为高涨。而施家军本来就人少,如果城墙还在或可倚仗着坚守一阵子。可现在,被几倍的对手圈在福州城内混战,还有什么生路?只是找块爱新觉罗家的土地赴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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