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就发烧了,大概是水土不服吧?您摸摸,都烫手了……”
刘宗贤伸手摸了一下,真的很烫!那孩子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看来熬不了多久了——其实这孩子得了急性肺炎,如果大剂量使用黄连素注射,或许能有救。不过黄连素的价格可不便宜!眼下的大明帝国可没有公费医疗这一说。就算有些教会医院和慈善医院肯提供免费医疗,也不会给病人用那么昂贵的药物。
“老爷,救救小六子吧(孩子名叫于六)……”
“救不了啦,快点上火车,别误了行程!”刘宗贤咬着牙呵斥道。他不可能自掏腰包出医药费,而且送进医院不等于可以救活!到时候人死了还得往里面贴医疗费,他的损失就不是35,而是45、55啦!
“老爷,行行好吧!”
“行行好吧!”
于老头和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女婿,还有他的老婆一块嚎啕大哭。一大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群众,大多也是“发配”去东北的移民,有些跟着一块儿哭,有些则说着指责刘大老爷的坏话。
“狗官!”
“不顾老百姓死活!”
“早晚犯了事被捉去砍脑壳……”
“生儿子没屁眼!”
刘宗贤的脸色更难看,用目光扫了扫,骂人的都不是他管的移民,还有几个红袍子抱着胳膊肘在旁边看笑话。如果刘大老爷要耍官威,他们可是要出来护短的——这些骂人的移民都是管他们的红袍子的老乡。而且个个都值不少钱!说起来。眼下大明穷地方的芝麻官真是没有什么当头。没有多少钱好捞,而且官威也不盛。依着《钦定大明宪法》官民在理论上可是平等的!
“宗贤,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大邑县衙的一个红袍子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们大邑县这一波输出的移民一共两千多口人,不仅各个镇都派人押送,连县衙都派出了个官员万里护送。
“周大人,又死一个!”刘宗贤指着那孩子,苦着脸道。“已经是第8个了……真是倒霉!”
“谁让你在路上那么抠?穷家富路你没听说过?”这位周大人粗声道。他看了看那孩子,“好像还有口气,送到车站外面的医院里去,再留下几块钱……”
留下几块钱当然是救不了这孩子的,但是却可以安抚一下人心,免得闹出事端,那样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只能这样了,真是倒霉!”刘宗贤嘟喃了一声,又冲那些正在大哭的人们吼道,“别哭了!快点把他送医院!抬上他。跟我来!”
刘宗贤没有等到孩子死去或者是痊愈出院就把他的家人们都撵上了火车。就像那位周大人说的,他给医院账房留了5块银元。这些钱足够支付半个月的住院费和饭钱。那孩子还能得到一点在朱济世看来对肺炎没有什么效果的药。然后等待上天的裁决。
如果侥幸活下来,他可以自己去报名参加另一个移民团或者去当童工。在眼下的大明,只要有手有脚还能干活,找个填饱肚皮的去处倒是不难。如果不怕跑远路不怕和蛮夷土著打架,多半还能撑下一份家业。不过对大部分故土难离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日子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因为这个时代中国阶级斗争的核心——封建的土地私有制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因为封建的土地私有制得到了部分的解决,所以农民就更苦了……
就在封建芝麻官刘宗贤押着安仁镇出来的移民登上火车,往东北黑龙江而去的时候。在他的家乡,四川大邑县,一群农人正聚在一起聊天。看他们一个个衣衫破旧的样子,过得显然不大如意。
“想想还是老早给老刘家当佃户好,虽然存不下什么钱,但是没有现在那么累啊!那个时候还有农忙农闲的,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年做到头?”
“是啊,还是老早好。租个十亩水浇地,交完租子还够一家老小十个月的吃食,再种些地瓜也能对付过一年,老婆闺女还能纺纱织布,卖出去也有两三吊钱!哪里像现在,都是洋布的天下,没有人要女人们织出来的土布了。”
说到土布,众人都唉声叹气,男耕女织的生活,中国农民过了总有上千年了。可是自打来了朱皇帝,这样的日子就渐渐到了头。在广东和江南,机器织布厂如雨后春笋一样开出来!从印度和美国进口了棉花,从英国进口了机器,织出来的布价廉物美,根本不是土布能抵挡的。现在已经大量倾销到了四川!让小户贫家的日子越发地艰难了。
而更让农民困苦的,还有封建土地所有制的逐步瓦解!呃,这个乍一听好像是好事情。不过也就是后世的中国人会有这样的误解——对生产力的发展而言,资本主义的土地私有制肯定比封建土地所有制要好。但是对广大贫下中农而言,那些失去士绅身份转化为农业资本家的地主肯定是比原来更坏的,这是由于资本主义的剥削方式所决定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