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镇海楼丛山观浪
正处暮春初夏,夜风吹在身上很是舒适,再加之身处海边,夜风中夹杂着海腥味。
但这种味道,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是闻不到的。
裴礼是杀手出身,对气味要更敏感一些。
“哗啦啦!!”
临近镇海楼,海水翻涌的声音愈来愈明显,时不时便有海风自海面刮起。
偌大的镇海楼,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错觉。
镇海楼大门紧闭着,仅有两个孤零零的灯笼照亮了门口。
“咯吱——”
镇海楼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丛山。
相比上次见面,丛山的面容更冷了,眼神透着孤僻,像是看惯了人情冷暖。
裴礼一声轻笑,“丛兄莫不是特意来迎接我的?”
丛山眸光稍稍柔和,“我师父说你到了。”
“是这样。”
裴礼微微颔首,迈步走入镇海楼。
丛山重新关上大门,带着裴礼往楼上走。
天眼通略微扫了眼四下,裴礼不经意道:“今夜怎得如此安静?”
偌大的镇海楼,空空荡荡,既没有打扫卫生的婢女,也不见护院管家。
丛山随口道:“都走了。”
“走了?”
“走了。”
丛山并未解释太多,裴礼也没再问。
其实自从宁长风与丛山与剑宗脱离关系后,这对师徒的名声便是急转直下。
几乎每日都有人在镇海楼底下阴阳怪气,更有甚者是破口大骂,以至于镇海楼内的所有人都受了牵连。
再加之镇海楼内本就有人渐有微词,丛山索性将大部分人辞退,仅留下七八个没有去处的。
正因如此,镇海楼如今才会如此寂静。
另外,这两个月真正来拜访过镇海楼的,仅仅寥寥数人。
算是切身实际的体验到,何为世态炎凉。
“哗啦啦!!”
随着一层层登上镇海楼,海水拍打的声音愈发明显。
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一重重海浪之上。
放眼看去,海面上有一朵朵绽放的浪花,白灿灿的,极尽夺目。
丛山倏地驻足,回头望着站着不动的裴礼,“裴礼,怎么了?”
裴礼指着海水,“那是什么?”
丛山顿了顿,“浪。”
“丛兄。”裴礼笑问,“你说,浪为什么会动?”
丛山沉默下来。
裴礼笑了一下,“后浪推前浪,一浪接一浪,看不见尽头,恰如历史的滚滚车轮,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俗世洪流,昼夜不歇,云波诡谲,虚虚实实,纠缠不休。”
“在此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是看不清,也只能人云亦云。”
“但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日久见人心。”
“前一个浪头波澜壮阔的一生,唯有后一个、甚至后几个浪头,才能一眼洞察,盖棺定论。”
话音落下。
丛山仍旧盯着海浪,眉头早已是紧蹙在一起,却始终未发一言。
良久,
裴礼自顾自继续上楼,经过丛山身旁,微微一笑,好似不经意间的一声呢喃。
“也不知后人会如何看待我等。”
直到裴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上一层的楼道,丛山仍旧不曾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裴礼其实就只是想说一句话。
“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说。”
……
裴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镇海楼,自然知道镇海楼高九层。
第九层是整个镇海楼的阵法中枢所在,故而宁长风几乎都是待在第九层。
裴礼拾阶而上,不多时便是来到第九层。
一眼便见到站在栏杆旁的宁长风。
此时的宁长风,不仅头发已经全白,就连后背都已是略显佝偻,全然没了一丝往日里剑道魁首的朝气。
好似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裴礼一声叹息,“宁前辈,何至于此啊?”
宁长风并未说话,只目光望着下方。
裴礼走了过来,顺着宁长风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双手负后、站立在屋脊之上的丛山。
海风吹拂在丛山身上,吹起了其鬓角发丝,吹皱了其一身青衫,竟是入了定。
裴礼明白了,尽管宁长风并未开口,但后者什么都说了。
宁长风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唯一的弟子,丛山。
“退宗之事对丛山打击太大,这两个月,他已经无法入定了。”
宁长风缓缓转头,看了过来,“你先前的一席话,似乎解开了他的心结。”
“既然前辈知道退宗会影响到丛山的心境,为何执意如此呢?”
裴礼说道:“另外,我知前辈是不忍拖累剑宗才斩断与之气运联系,可这个时机的把握,在下属实不敢苟同。”
“长痛不如短痛,我的存在,已经阻碍了剑宗太久。”
“而且无极剑宗数万年的底蕴,在我手中彻底葬送,我是宗门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
“若非还有些后事没安排好,那日,我不会苟活。”
宁长风好似在一瞬间又苍老不少,身子愈发佝偻,给人一种英雄迟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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