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禽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江禽把他扔到荀贞面前,说道:“荀君,这就是沈家的信使,在城外十多里处被我们拿下的。问过他了,他说沈家只派了他一人去洛阳。为稳妥起见,我留下了几个人,命他们继续往洛阳方向搜索。”
“好!”
荀贞招揽来的这些轻侠悍勇者居多,心思缜密者不多,江禽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也因此,荀贞才把拦截信使的事儿交给了他去办。他也的确办得不错。不仅很快就把信使抓来了,还很细心地继续遣人搜索。荀贞示意程偃、刘邓把这个信使拽起来,打量了两眼,见他发髻凌乱,鼻青脸肿,显是吃了不少苦头,说道:“足下既被沈驯委以送信求援的重任,想来定是沈驯的心腹了。”
这人不说话。
“我也不为难你,只借你一样东西用。”
江禽以为他说的是求援信,忙从怀里取出,呈交上去,说道:“三郎看过了,这封就是沈驯的求援信。”三郎,是轻侠中识文断字的一个。荀贞点了点头,接过来,也没看,问那个信使:“你愿意借给我么?”
江禽心道:“原来不是要求援信。”转过目光,瞧这信使。这信使不愧沈驯的心腹,不笨,又有身为俘虏的自觉,猜出了荀贞的意思,面色灰败。
荀贞笑道:“看来你已猜出了我想借你何物。”
这信使跪倒在地,叩头求饶:“小人只是奉命送信,绝非有意与督邮作对!求督邮饶小人一命。”江禽恍然,想道:“原来荀君是想借他的脑袋一用!”程偃、刘邓诸人目露凶光,将腰刀拔出一半。这信使越发害怕,不要命地磕头讨饶。
“你要想活命,也简单,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即可。我只怕你不肯老实回答。”
“督邮尽管请问,只要能饶小人一命,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问题是:院内有多少人?”
“小人走时,院里共有六十多人。”
“第二个问题是:都是什么人?”
“有家君的族人,有宾客、奴婢,有从市上冶坊里召来的铁官徒。”
“铁官徒?”荀贞心中一动,暗中想道,“难怪院中的那些壮汉不似寻常侠勇,原来是铁官徒。”
刚才沈容进宅时,他趁机向院里看了一眼,时间虽短,却也发现守在院中的那些壮汉似格外有一股死气。这种死气,大多只会出现在彻底不把生死当回事儿的亡命徒身上。他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沈驯豢养的死士,如今看来却应该就是铁官徒了。
铁官徒,顾名思义,即在铁官(官办冶坊)里从事开采矿石和冶铁生产的刑徒。
两汉采铁,用的方法是掘井取矿,“掘地深数百丈”。这种地下作业,直到荀贞穿越来的时代还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何况当下?常年与危险、铁、火、炼炉爆炸打交道,本身又是刑徒,朝廷对他们的管制又是非常的严格残酷,这铁官徒的剽悍亡命可想而知了。
前汉时,便在阳城,有过一次铁官徒暴/动,一百八十个人“经历九郡”,官军不能制,最后竟致使朝廷派出了丞相长史和御史中丞这样的大臣亲自带兵镇压,方才失败。
荀贞本打算只问两个问题的,被“铁官徒”三个字勾起了兴趣,不免要多问一些了。他又问道:“有多少铁官徒?”
“二十多个。”
“整个颍川郡,只有阳城有铁官,偌大一个铁官,只有这二十多个铁官徒?”
“不是。小人听家君说过,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两千余人,分在两个冶坊。”
“我听说沈驯自开的也有冶坊,他自开的冶坊里有多少人?”
“也有近千人。”
“那为何他只召来了这二十多人?”
“铁官和小人家君自开的冶坊都不在城中,铁官的两个冶坊分别在‘负黍聚’和‘营里’,家君自开的冶坊在城外二十里处。城中只市上有一个不大的冶铁作坊,这二十多人就是从那作坊里召来的。”
“铁官和自开的冶坊都在城外……,这二十多人是从市上的作坊里召来的。”荀贞心头咯噔一跳,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他扭头望了望里门处,看似漫不经意地再又问那信使:“沈驯自开的冶坊离城二十里。铁官呢?离城多远?沈驯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
信使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道:“铁官离县城远近不一,‘负黍聚’离城三十来里,‘营里’离城近四十里。家君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与小人一起出城的,估算路程,去给铁官送信的人应该还没有到。”
“也就是说,去给他自开冶坊送信的人应已到了?”
“差不多。”
许仲、江禽、程偃诸人闻言,无不失色。程偃揪住信使的领子,喝道:“沈驯那畜产还派了人去城外铁官和自开的冶坊?”
戏志才嘿然,说道:“这沈驯,你说他是胆大好,还是胆小好?”要说他胆大,他害怕荀贞这个督邮;要说他胆小,他为顽抗,不惜擅调铁官徒和自家的冶工。只能说,物极必反,胆小到了极限就是疯狂。又或者沈驯到底是个商贾的出身,不知道擅调铁官徒进城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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