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父沉默良久。
“还是算了吧, 她现在也算得到惩罚了。”
其实不问宁佳书也知道,父亲大概率不会起诉周映。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毕竟是同床共枕几年的人,虽然这个人又骗钱又给他戴绿帽吧,但心眼也总算没坏到家,要是她直接把宁父算计死了,作为遗孀也一样能继承更多的财产。
现在身无长物被遣返国内,大龄离异还带个未出襁褓的婴儿,周映终究是回归了她最不愿意回归的生活里。
在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二流学校出来找不着正经工作的海归不要太多。
她眼高手低的性格注定了生活不会太如意,之前有宁父的财产支撑, 能没有旁骛做养尊处优的阔太与旧情人重燃爱火, 然而失去了物质基础, 这份爱情也将会变成怨怼很快消散。
事情尘埃落定, 宁佳书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连发现公寓里又一次有蟑螂出没,她都没有动气, 只心平气和地敲开何西房门, 通知她出来打扫卫生。
“这些蟑螂是你亲戚吗?你到哪儿它们跟到哪儿,我才几天不在, 你竟然能把家里折腾成这样,水槽里的蟑螂都快能组军团了……这边这边,沙发缝里,抖干净点儿, 你的薯片碎屑都是他们的储备粮。你说我能忍得了,以后你结婚, 你老公能忍得了吗……”
“宁佳书, 你差不多得了啊。”何西磨着后槽牙。
“你还瞪我呢。”宁佳书撕掉面膜, “夏图南还没回你消息吗?”
她不问这个还好,一问,何西的眼神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宁佳书,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债?你真的是我感情路上最胖的拦路虎。从前霍钦也就不说了,现在轮到夏图南,还这样!你欺骗他哥的感情,让他把我一块儿都恨上了,老觉得我和你是一类人,要是这世上有真话水,多少钱我都得买来跟他解释,你说咱俩除了长相,还有哪儿像?我真的是被你害惨了!尤其最近他哥回国,他见我调头就走,连话都懒得跟我说……”
“我觉着你前男友交得也不少啊。”宁佳书自觉理亏,声势低下来辩解。
“咱俩能一样吗?都是我被甩的!”
宁佳书没来得及嘲笑她,忽然回味到何西话里的信息,大惊失色从躺椅上翻身下来,“你说什么?”
“咱俩不一样!”
“上一句。”
“他哥最近回国。”
“季培风回国了?”
宁佳书这下是真被吓到了,撕下来的面膜都拿不稳,啪一声掉到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
季培风和母亲很早就移民了,相比美利坚,国内对他来说才是一个陌生国家。
他回来,没有熟悉的环境和朋友,没有成熟的复健医疗体系,也肯定不会是职业发展需求…越往下想,宁佳书越觉得心惊胆颤。
他要是回来找她的,那可怎么办?
不是宁佳书自恋,更年轻的时候,她从未觉得感情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
但是在见过重逢后的宋博闻和疗养院里的季培风后,她的信念前所未有被动摇。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为爱生,为爱活的。
季培风的情况还比宋博闻糟糕得多得多,他在感情中的受挫的余波同时摧毁了职业生涯和健康的躯体,也许他的爱意原本没有那么深刻,却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真正变成了执念。
“那季培风人现在在哪儿呢?”
“我哪儿知道。”何西翻白眼。
“那你问问,你问这个,夏图南肯定回复你。”
因为一看就知道是替她问的,夏图南巴不得宁佳书天天去探望兄长,让他好起来。
“我真是欠你的!”何西扔了抹布,在手机上操作几分钟,恨恨回复,“外滩半岛酒店,订了三个月的包房。”
“三个月!”宁佳书下意识惊呼。
“怎么着,人家回个祖国还得经得你的同意呀?”
“不是,他回来这么久……”宁佳书害怕得紧。像悬了很久的大石头掉下来,压力骤增的同时,她恍惚意识到,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可感情实在是一份太过沉重的债务,它既没有办法劈成几分,也没办法顺从理智还给一个人。
她的心虚、恐惧,也全部因为如此。
“夏图南有说他回来做什么吗?”
“这你不是该最清楚?”何西别她一眼,叹口气,“别一副怂样,没出息。夏图南说他开始重新练习钢琴了,每天在琴房呆八九个小时,只是中间荒废那么多年去打球,灵活度和速度肯定跟不上,跟自己较劲呢。”
那还好。
有能重燃精力的事情,肯定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
只是这口气还没下去,心又因为何西的下一句重新悬起来。
“夏图南说他哥回国当天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到。”
什么时候?
宁佳书一头问号回忆半晌,才在通讯录里找到那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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