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的嗓音有些哑。
银白色头发有些湿,丝绒浴袍包裹着许肆的身体,那双修长的手一只搭在她细腰间,一只扣在她的头上,以一种很密切有具备安全感的姿势环抱她,却从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很低姿态的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依赖她,又带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许肆赤裸的脚尖还有踩碎座机被划伤的红痕,眼底泛着退不下去的刺人阴冷,声调强装轻柔:“抱歉,找了个房间打电话,结果睡着了,你等了我很久吗?”
夜色降临。
许宅没有佣人点燃灯火。
姿势太过紧密。
她看不清身边的人轮廓,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音很舒服,像是深邃的海洋在哼吟:
“没等多久。”
……
裴枕确实没等多久。
他从浴室出来后,整个空间都没有了许肆的身影,只有飘着雪花屏幕的电视机在散发噪音,眼前一切明明亮着,可所有物品的颜色就忽然这么灰暗下来。
惊恐许肆是被人绑走。
可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人,怎么会有人闯进来呢?
又怕许肆是自愿逃走的。
像以前一样,给他一些足以让他欣喜若狂的承诺,到头来只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与逃离的把戏。
想到这些。
他身上就宛如失去了一切生机与感情,理智在黑暗中无声的崩溃。
他闭着眼睛,顺应黑暗,行尸走肉般走遍了许宅的每一条长廊。
最后返回二层,在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房里,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他拖着迟缓的脚步,终于停下来,直到将她揽进怀里。
“许肆,我一直在找你,从没留在原地久等。”
许肆颤了颤睫毛。
脚底的刺痛与木地板的冰凉,让她觉得宛如踩在一块浮冰上,四周全是潮湿的冷空气。
只有当下这个怀抱是温暖的。
她竟然想一直这样抱下去,不愿意离开。
可有些话,她还是想问。
“阿枕,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裴枕低低的轻呢声在耳边响起。
“当然是害怕啊。”
“害怕什么?”许肆想不出来,有什么是裴枕能害怕的。
“怕死。”
“这里没人能让你死。”
裴枕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了精致的下巴,撩起眼皮,眼睫之下,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沉沦的盯着她,音调滚在浓稠如墨的黑夜中,暗哑不清,咬着无奈的字句。
“有的。”
扯出一抹完美的笑弧,眼中却毫无笑意。
“我的岸口很低,你离开我太久,死亡就会把我淹没。”
“……”
这话太刻骨了。
窗杦外初歇的暴风雨被月亮赶走,换了个阵地,直接落进了许肆的心里。
许肆呼吸呆滞了两下,那颗沉寂的心脏一点一点浮上岸,控制不住的叫嚣,斥责他荒谬。
——这个充满利益的世界,真的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去爱谁,爱到离不开吗?
她是不信的,也是不屑的。
却还是忍不住的将目光上移,去看他的眼睛,想透过所谓心灵的窗户,去找寻他有没有说谎的痕迹。
……
迷蒙的月色下。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没有闪躲。
任由她带着质疑探索。
里面坦坦荡荡,装着的全是虔诚,悲伤与巨大的恐慌!!
那一秒。
那种被爱着的感觉彻底降临。
许肆瞳孔皱缩,视线闪躲着移开,心脏开始没有规律的抽动,血红的指甲戳如皮肉里,痛意麻痹此刻的震惊。
淡白色的雾气从庭院蔓延进别墅。
裴枕无视她的逃避,缓缓蹲下身体,用冰凉的指腹触碰她脚面那一道道鲜红的划痕,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眼睛瞬间睁大,妖冶的眼眶冷的要泛出血滴。
“所以,是谁让你不开心了?”
许肆彻底清醒过来,身上被炸出一身冷汗,触电般后退一步,脚底传来了更深层的刺痛。
缓了几秒。
她才收敛了紊乱的呼吸,平静又迟疑的回答他的问题:“是我自己弄的,如你所见,我也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做不到时时刻刻保持冷静。”
“呵。”裴枕笑了,眼睛里藏匿了雾气腾腾的薄冰,“我从不觉得谁完美,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像是忍受不了许肆贬低式的自我剖析。
他拿过许肆的纤细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很轻易的将她整个人单手抱起来,走到了一个有窗台的房间里。
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缓慢的一字一句说:
“别把对付别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需要我看清你吗?我看得清你,就算是装的,我也欢喜。”
许肆一愣,惊讶,他居然知道她是如何拒绝贾维斯的,还没回神,整个人已经被小心翼翼放进柔软的沙发里。
面向着偌大的拱形窗户,视角里只有宁静黝黑的小型森林。
裴枕下楼拿了医药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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