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之后。
裴枕一直在观察佣人端上来的馄饨。
用小小的铜锅做容器,底下温着一盏明明晃晃的酒精灯,温度保持的非常好。
馄饨皮薄馅大,分量真的不多,里面紧致的虾仁被拔的松松垮垮,看起来很零碎,像是为了赶时间,敷衍做出来应付人的品质。
“端走吧。”
他并不太挑食,但这份餐食是从私厨手里做出来的,就显得太过反常。
想起了什么,他启唇问:
“许肆吃的也是这个?”
“大嫂吃的不是这个,大嫂吃的是正常的餐食,这份馄饨是大嫂今天早上亲自包的,说您受伤,该吃的清淡些。”
他抬起眼眸,几乎只停顿了一瞬。
手指已经握上勺子,融进汤水里捞出一只白胖馄饨,小小的咬了一口。
……被咸的皱眉。
觉得是单颗的问题,又咬了另一颗。
……嗯,没味道的。
裴枕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一下就明白了,应该是许肆做了很多次,挑出了最好看的几颗,充当心意。
胡椒放的多了。
失血过多发凉的手也一点点暖了起来。
他慢慢吃着馄饨,嘴角察觉不到的,微微上扬。
这就足够了。
很暖。
暖的像馄饨里包裹进了一丝夏季的热风。
……
许肆回到豪宅之后,把牛皮纸袋放进房间里,出来后先问了佣人,裴枕吃完馄饨没有。
佣人正好端着托盘下来,闻言回答:“吃完了。”
“他没有评价两句?”
佣人为难:“没有,就很平常的吃完了。”
许肆挑了挑眉梢,耀眼的笑容在这样的初秋绵绵不绝,声线也温柔:
“那太好了,一定是我做的很好吃,他挑剔不出来味道。”
在佣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下,她淡定的用一根簪子将头发松松挽起,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捧着莓果去厨房清洗,又拿到庭院里去摆放,自然晒干表面的水分。
这是在港岛不可能有的生活。
回到港岛的每一天,她都在疲于奔命,根本没有闲心做这种琐碎繁琐的食物。
如今能停一停,她格外珍惜,也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太着急。
裴枕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
她要做果酒,动静就不小。
厨房里没有可以使用的酒。
私厨打算去地下酒窖里看看。
许肆拦住了他。
想起裴枕房间有一排偌大的酒柜,那里有几瓶她都很难得到的好酒,度数也很低。
有些馋人。
她干脆直接乘坐电梯上了顶层,敲了敲尽头那间房门,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低沉嗓音,只吐出了一个字。
“进。”
许肆拨动门把手,悄悄的将双开门拉开一道缝隙,透过昏暗的视线,目光越过沙发上那抹身影,直直落在远处黑色沙发的背面,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酒瓶上。
本以为在场只会有裴枕一人。
她脚步迈动的很从容,有些漫不经心。
然而刚刚走到休息区。
她就在沙发两边看见了站了一排的黑衣巨人,此前似乎是在商谈什么事情,又被她的到来打断,气氛还停滞在刚刚严肃的氛围里。
平时最烦开会被人打断。
许肆明白这种感觉,忽然不太好意思了,想着先出去,等他们谈完再说。
可她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许肆。”
听见他平静的喊自己的名字,许肆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缓缓回眸。
裴枕靠在沙发上,指尖还夹着一根香烟,从许肆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隐在烟雾后的半张脸,眸色浅淡,神色幽深,正在看着她。
“来找我,要做什么?”
许肆迟疑了一下,指着他身后的酒柜:“讨瓶酒。”
来都来了。
问都问了。
也别空手而归了。
裴枕回头看了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刚过三点,你要喝酒吗?”
在这种社团组织的相聚下,被社团头目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许肆觉得有些荒谬。
目光锁定在酒上没移开,缓慢解释道:
“不喝,摘了点莓果,准备泡个莓果酒给你尝尝,给你泡酒,当然得你出酒。”
事实上,莓果也是他出的。
裴枕注视着她弯起的袖口和发丝,跟平时精致又傲人的面孔差别太大。
他简直破天荒的愣住
半晌,才说:“可以,我出酒,什么时候能喝?”
许肆直韧的脊背似乎都要被这道视线看穿,她计算了一下时间,“怎么也得要个几天吧。”
裴枕似笑非笑的目光垂下,最后将烟灰抖落进烟灰缸的,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好,你挑吧,看中哪瓶拿走就是。”
他一贯大方。
许肆也不客气,她走到酒柜前,将早就心仪的几支低度数的酒拿下来,又抢劫式的挑了几瓶,平时很难见到的收藏级别酒精。
饶是见惯了好东西。
许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好酒太多了,她看着都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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