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越开越快，吹进车厢里的风也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冲，这时一位漂亮的二十多岁的乘务员走过来，把窗户关上。

　　 这是赵素芳四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坐火车，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田地，房屋......

　　 李向东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他爬到中铺，躺到自己的床位上，闭眼假寐，床铺太硬了，硌得慌。

　　 随着“咣当咣当”货车行驶的声音，李向东很快睡着了。

　　 太阳慢慢的落下山，窗外的光越来越暗，赵素芳还用右手支着下巴，双眼不眨的看着外边的风景，这大概已经离开惠川县了吧，她的心里有一点点兴奋，还有一点点想家的惆怅。

　　 这时车厢的广播突然响起——

　　 “本次列车为广大旅客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需要用餐的旅客请前往餐车用餐，餐车位于列车的中部9号车厢。”

　　 李向东还从来没有吃过七十年代的火车餐，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铺探下头问赵素芳，“娘，咱们去餐车吃晚饭吧！”

　　 赵素芳被突然出现的大头吓了一跳，一看儿子潮红的脸颊，心下一片柔软，她伸手摸摸李向东汗湿的额头，说道，“咱们临出来之前不是带了馒头和鸡蛋吗？”

　　 餐车的饭得多贵呀！

　　 “去嘛，去嘛，我请客！”

　　 李向东虽然内里是六十岁的老灵魂，可是面对母亲的时候，还是能自然而然的撒娇。

　　 赵素芳拗不过他，两人决定去餐车吃饭。

　　 餐车的窗户很大很明亮，餐桌上铺着白桌布，头顶暖黄色的光让人感觉很舒服，还有饭菜的香味儿。

　　 “娘，这有菜单，看看想吃啥？”

　　 李向东拿着菜单给赵素芳看，嗬！青椒炒肉，一块钱，青菜肉丝，一块钱，番茄炒蛋，八毛钱......

　　 米饭一两三毛钱！

　　 赵素芳一听价钱，起身就要走，太贵了！

　　 李向东赶忙拉住她，“尝尝嘛，大不了就吃这一顿！”

　　 饭菜端上来之后，李向东决定，嗯，确定就吃这一顿了！

　　 米饭硬的硌牙，青椒炒蛋里面的鸡蛋糊了......

　　 虽然饭菜不好吃，可两人还是吃了个盆干碗净，要不然觉得这钱花的更冤了！

　　 吃完饭，稍微洗漱一下，就躺床上休息了，偶尔隔壁硬座车厢还传来唱歌，唠嗑，欢笑声......

　　 第二天，两人没再去餐车吃饭，而是选择吃盒饭。

　　 现在的火车盒饭都是铝饭盆装着的，里面有三分之二饭盒的米饭，里面放着几片红肠，还有一小哆嗦土豆丝，等差不多吃完了，列车员再过来收饭盒。

　　 铝制饭盒，以前上班上学带饭都用这个

　　 火车走走停停，窗外的风景已经和惠川截然不同，火车偶尔经过长长短短的隧道，经过隧道的时候，火车里一片漆黑，出了隧道，就是光明一片。

　　 越来越多的山映入眼帘，绵延起伏的绿色山头一座连着一座，偶尔可以看到山坳里有几间小房子。

　　 “咣当咣当——”

　　 火车到站停车了。

　　 李向东正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青山，突然车窗里冒出来一个小姑娘的脸，她两颊通红，梳着麻花小辫儿，咧着大大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金黄的芒果问，“打锅锅，你要不要呲芒果？”

　　 李向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有很多人都会在火车到站停车的时候，扒着车窗向旅客兜售东西，还有人拿着开水壶隔着车窗卖水，一分钱一茶缸。

　　 见李向东没反应，小姑娘又重复了一句，“很便宜哩，很甜哩！”

　　 李向东能听懂四川话，这个小姑娘说的是“大哥哥，你要不要吃芒果，很便宜，很甜。”

　　 他刚想拒绝，就见小姑娘后边还站着两个流着鼻涕，光着脚的小男孩儿，李向东心一软，“多少钱一个？”

　　 小姑娘高兴的说，“五分钱一锅！”

　　 “我买四个吧！”

　　 李向东从口袋里摸出两毛纸票递给她，又接过四个大芒果。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收起两毛钱，又朝旁边的车窗走过去......

　　 终于，再坐了四十多个小时之后，火车到达了目的地满江县火车站。

　　 李向东和赵素芳下了火车，活动活动疲乏的筋骨，又坐上了去红星公社的客车。

　　 客车上除了人还有好多鸡鸭鹅等活禽，过道里放着满背篓的青菜，人吵鸡鸭叫，还有大鹅在车上拉了一泡清屎，李向东一路上都把脑袋伸到车窗外边吹风，饶是这样也差点晕了过去。

　　 好容易下了车，俩人还得找去凉波大队的牛车。

　　 凉波大队地处偏远，在三省交界处，平时不是每天都有去那儿的牛车，要是找不到的话，娘俩就只能先在公社的招待所睡一晚，明天再去碰运气。

　　 好在两人运气不错，正好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赶着牛车来公社办事儿，一听赵素芳娘俩打听，马上就同意带他们一程。

　　 山路崎岖，蜿蜒不平，老牛走的很吃力，不过吹着山间清爽的风，李向东的感觉好多了。

　　 “大哥，你就是凉波大队的？”

　　 李向东和赶车的小伙子搭话，这小伙子长得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挺壮实，浓眉大眼的，透着一股子良善。

　　 要不李向东也不敢坐他的车呢！

　　 “对！”小伙子朝伸头想往路边吃草的老牛甩了一鞭子，“你们不是我们川西人吧，来串亲？”

　　 “嗯呐，来探亲。”

　　 小伙子顿时来了兴趣，“你们是找哪家的？”

　　 “罗永刚家。”

　　 “莫哟，莫哟！我的天老爷！我就是罗永刚撒！”

　　 小伙子激动的从车上蹦了下去，一扽手中缰绳，老牛就停了脚步。

　　 他走近赵素芳，“你是二姐，还是三姐哦？”

　　 赵素芳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素未蒙面的小弟，“我是你三姐。”

　　 “三姐，三姐！我是你弟弟哦！”

　　 罗永刚握住赵素芳的手，一个劲儿的晃。

　　 李向东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上辈子他在川西待了几天，是没见到舅舅的，后姥爷说是去山上打猎去了。

　　 可是二姨今年都五十了，姥姥怎么着也得快七十了吧，怎么这个舅舅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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