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死了。
康承是在和罗小希告白后的第二天下午得知的,彼时他刚和罗小希看完电影回来。
楼下停着警车和救护车,人群嘈杂声和警笛声交错。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父亲也红了眼眶。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他身边擦过,他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上面的人被白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颠簸之间,一只苍白的腕子露出,青色的血管泛着不祥的淡紫。
不知怎的,康承心脏猛缩,他下意识去抓那只手,指尖轻触那片冰凉的肌肤,却很快就被人拽走了。
那抹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缠绕至心脏,血液都被冻僵,夏日炎热,他却遍体生寒。
医护车和警车匆匆离开,物业过来疏散人群,康承僵在原地,觉得周围都是乌鸦在乱叫。
康承被康母拉进楼里,康父紧跟在他们身后,谁都没有开口。
等电梯的人很多,总有三言两语传入耳朵。
说些什么“自杀”“女孩”“可怜”“还年轻”“刚高考完”“怎么就想不开”“死了人不吉利”“搬家”等诸如此类的话。
母亲又开始流泪,放开了他的手,擦着眼泪,父亲搂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康承低垂着眼,摩挲指腹,动作僵硬,指节似乎都不会弯曲了。
猛地,他觉得有血从指缝渗出,那血色蔓延,染红整个手掌,温热的血液将冰凉的体温调和。
知觉瞬间恢复,他轻眨眼睛,手掌朝上,没有血液,那股湿热的感觉是他久攥掌心,渗出的汗。
电梯门开了,三人一起进去,康承不再看自己的手。
回到家后,他才侧眸看向两人,语气平静,声音很轻:“那是谁?”
康父下意识看了一眼康母。
之前谢玉柔去世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告诉康承,这次谢桉自杀,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瞒着。
哪怕后期纸包不住火,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康父刚要开口囫囵一番,康母却突然平静开口:“是谢桉。”
康母喊谢桉的名字,向来都是叫她的小名,如今回答康承的问题,叫了她的全名。
仿佛是站在第三者,平静而客观的交代这个事实。
“她吞药自杀了。”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
后悔答应谢桉瞒着康承,谢玉柔生病和去世的事情。
她之前问过谢桉为什么,谢桉只是笑笑,说不想被他可怜。
因为怜悯而换来的限时的爱,她不想要。
是真的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康母想。
谢玉柔是独自一人带着谢桉来到这里的,没有亲戚,没有葬礼,只有一小方骨灰。
她一定想不到,不过一个多月,她的女儿也走了。
同她一样,结局也不过一小捧骨灰。
两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似乎在谁的心里都没留下刻痕。
为什么要瞒着?
康承应该正视这些。
康母抬眸看着康承,他除了面色苍白了许多,表情堪称平静。
“谁?”他又问,声音没有半分起伏。
“谢桉。”
“她怎么了?”
“吞药自杀了。”
康承觉得耳朵里堵了棉花,康母的话虚无缥缈,似乎悬在天边。
谢桉。
他似乎好久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自从高三分了班,谢桉就不再缠着他了。
而他,即便偶尔去她们班,也只是去找罗小希,不会分给谢桉半分目光。
那个人在他心里掀不起半分波澜。
不过是个渐行渐远,没什么交集的旧友罢了。
即便如今听见她自杀的消息,他也没什么触动,心脏依旧在平稳跳动着。
康承下意识去想谢桉的样子,却发觉自己记不清她的脸了。
果然是个不重要的人。
他想。
于是他对母亲道:“这样啊。”
“那她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仿佛是随机触碰到了对话机关,他自然地吐出这句话,眼睛似一潭死水,语气却带着公式化的惋惜。
康母盯着看了康承许久,忽然自嘲一笑:“…可能是太孤单了吧?”
“谢姨呢?”
康承忽然想谢玉柔,谢桉死了,谢母为什么不见踪迹?
“她在你们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就走了。”
康承不会傻到认为这个“走了”是寻常意义上的出差,他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康母不再回复他,康父欲言又止,轻叹一声。
其实他心底早已经有了答案,父母不告诉他也只是怕他太伤心。
但其实谢玉柔死掉与否,与他有什么关系?
那种人,死掉也无所谓。
他所担心的,他所牵挂的,是什么呢?
康承捂了捂胸口,眸底闪过一丝不解,转身进了卧室。
罗小希发来短信,询问他找到拍立得没有。
她最近迷上了拍照,想买个拍立得先练练手,但因为不会选牌子,就打算直接买他同款的。
康承觉得没必要,他本来也不怎么用了,就答应将这个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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