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皇帝就站在她的一旁了。
孙福儿起身,行了一礼:“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道:“不必多礼,说下去。”
孙福儿道:“之前说过太监和宫女是不能乱窜的。所以不可能有太监跨越大半个后宫去害人。一则时间不够。二则路上人多嘴杂。”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启祥宫距离雨花馆和顺意阁最近。办完事再悄悄折回去,时间是绝对够的。”她微微一笑,“嫔位以上可以设小膳房,主位娘娘们都设了,也就不需要派人去大厨房提膳食。内务府等处领各种供奉,都是白日,所以不存在其他的差事。晚膳时分,是皇上您翻牌子的时辰,嫔妃们都被要求在自己宫里候着。所以这个时间段出去的太监就很可疑了。”
这样一来,范围就大幅度的缩小了。
孙福儿眨眨眼:“太医们用药也是有规矩的。他们出诊,身后总是跟着两个人。方子他们写好,就会被人誊抄两份。一份送去药房抓药,一份永久存档。药也会抓两幅,一份煎药,一份存着。他们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开出这种毁人方子。”
之前仁宗皇帝时,出过太医和嫔妃有私情的事。之后太医院就管得越发严了。太医们,无论多少岁,去六宫出诊,身后都会临时安排两个太监跟着。绝不可能让太医一个人去见到嫔妃的。而且誊抄、配药各个环节也都是严加约束的,大大提高了他们从太医院下手的难度。
太医院里有来自各方的势力,互相提防也互相都是眼睛,一有风吹草动都会告诉各自的主子的。彼此掣肘,反而安分许多。
孙福儿道:“要么,从宫外夹带,要么自个懂医术。查到当时进入雨花馆的太监,再反查药的来源。按图索骥,相信会有收获的。”
她笑道:“忠心耿耿又好用的棋子,没人舍得只用一次。”
培养心腹是要花很多气力的。为了一个徐选侍,为了自个主子的利益,把自己身边得用的太监废了,无论是哪个主子都会觉得亏了。
而且底下人也都在看着。动不动就杀心腹的主子,谁敢再去给他卖命啊!
况且这几天,淑妃看着都赢了,就算原来起了心思,现在看形势对自己这一边有利,那就更不会下手了。
所以,下手的太监大概还是活着的。
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挖看。
孙福儿又看着皇帝,平静地道:“这时,最着急查明真相的是德妃娘娘。”
皇帝其实并不在意。
后宫没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了。嫔妃们得宠失宠也太正常了。
看着一家独大的话,他大不了再转头宠爱另外一个人,给对方甜头,重新建立起新的平衡。
反而是德妃好不容易都混到德妃了,实在是不愿意被赶下去。
尝到过在高处的风光,是不愿意再忍受低处的失意。而从高处跌落到低处的人那日子只会比一直在低处的人更难过,更会被人狠狠磋磨。
把消息透露给德妃,相信以她的本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是很快会逆风翻盘的。
不得不说,皇帝挑出来平衡的两个嫔妃确实是很不错的。文官武将,各有势力。
皇帝道:“行。”
孙福儿道:“宫中选嫔妃,精通药理的,一概落选。就算嫔妃们私底下懂医术,在明面上也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前头的皇帝着了人家的道之后,才定下的规矩。
医术用的好是救人,用的不好可以害人。
留懂医术的嫔妃在身边,就如留把刀在身旁。后面的皇帝坚决不干了。
孙福儿道:“如果查出来药方是从外面夹带进来的,那么就可以借此狠狠地治一遍宫禁了。如果查出来是嫔妃自个儿配的,那么配的嫔妃,乃至她的家族就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罪可灭族。
相信德妃会把这事,速速地做实做大的。
实际上透露个方向给德妃,就算是没有证据,她也会想办法把这事儿安在某个人身上。
对于上位者来说,真相永远不是最重要的,怎么对自己有利,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圈查下来,没有人会给徐选侍洗刷污名,她死了也就是死了。
但会有人因此而付出代价。
孙福儿在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皇帝微微颔首:“不错。陈玉,找个人透给德妃。你也差人盯着。”
陈玉领命而去。
皇帝看着孙福儿,眼里多了几分警惕,也多了几分欣赏:“你当个宫女也真是可惜了。”
心思很多,观察得很仔细。
孙福儿行了大礼,道:“皇上,徐选侍当过奴婢的主子,奴婢不忍她葬身乱坟岗。”
皇帝道:“等过几日,水落石出,会说徐选侍是病逝,追封为徐美人,葬入妃陵。”
嫔妃重病不起,一般会在临终前夕,或者是死后往上追封一级。徐选侍能被追封为两级,已经是皇帝莫大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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