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整整三天三夜,李初一枯坐树上一动不动,落叶粘在身上让他看起来跟个假人似的,若不是脸色红润,你甚至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如果有人从树下路过,不刻意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没有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很久才跳动一下,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寂静之中,仿佛本身就是大树的一部分,只是长的像人而已。
但是,这还不够。
三天来,李初一想尽了办法,就连心跳也压制到了最低,可他还是做不到司徒隐所说的静。
到底何为心静?究竟怎样才能听到草木的交谈?
李初一不知道,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别看他现在隐藏的很好,但这仅仅只是隐藏,是隐匿的手段,远非司徒隐那般从容自然。他压制了心跳,压制了血液的流动,压制了全身所有的气机,便是连思想也排空了,可他还是跟之前一样,除了风吹叶颤豸走虫鸣的杂音,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听到。
到底什么是心静呢?难道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只是让自己安静下来那么简单?
那有该如何是好呢?以大手段将周围的一切杂音都压制下来吗?
可即便他扫光了周围的一切活物,将过林的轻风也给挡住了,但自己的耳朵里不还是有杂音存在吗?嗡嗡的耳鸣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下会越发的清晰。
默默思索着,他回想着跟司徒隐短暂的接触,回想着司徒隐身上观察到的点点滴滴。
司徒隐说要用心去聆听,可用了心心又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呢,这不是自相矛盾的说法嘛。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结果做起来却这般艰难,好在李初一习惯了,并未有焦虑的心情浮现。长久以来的经验让他知道焦虑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与其花功夫去心焦,还不如拿这些时间来想解决的办法才是正道。
不知何时,他的心忽然一动,耳边风声里的一丝轻微的变化让他的空白一片的脑海里产生了一幅画面,一片树叶不堪吹拂终是坚持不住了,随着一缕清风的划过从树枝上脱落下来,随着清风缓缓的飘落向地面。
这幅画面不是以神识探查出来的,仅仅是靠听,或者说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三天来倒也出现过几次,但从未有哪一次如这次般那么清晰。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呢?之前发生的时候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轻轻蹙起眉头,李初一默默地回忆着,使劲翻腾着记忆的每一丝角落。
终于,他想起来了,原来自己那时并未保持住绝对的寂静,心绪不自觉的随着微风飘荡了一下,这些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
“去他道士的,原来是小爷想差了!”
李初一自嘲一笑,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根结,原来从始至终他都被误导了。
也不能说是误导,只能说是思维的局限。司徒隐跟他说要心静,静下来之后才能聆听到草木的交谈。而正因为这个静字,他才会一味的追求静的极致。可正如天乾地坤道分阴阳,世上本就没有东西都能单方面的发展到极限,任何东西达到极致后都会在其中诞生出其对立的一面,正所谓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连阴阳鱼都达不到绝对的纯粹,自己又怎么可能达到极致的静呢?
静的对立面是动,静的极致同样也有动的存在。就好比自己是保持了完全的寂静,连心跳呼吸都快给压制没了,可对于其他东西来说,比如风,比如云,比如近在身边的随风起伏的树枝,他还是在动着的。
难怪司徒隐说的是融入,自己所要做的不应该是如何让自己更静,而是如何让自己融入到周遭的一切之中。自己哪怕再安静,对于这些东西来说也是一个异物,连它们的世界都融入不进去,自己又怎么可能跟它们交流呢?
而这时他也彻底回忆起来了,司徒隐是说草木会给他指引方位,可司徒隐的另一句话则是万物皆有灵,他一直以来都给自己画了个圈,纠结于静字上,执着于草木间。可其实司徒隐要告诉他的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他能融入到这些东西的世界中,那么万物皆可以成为他的眼睛,万灵皆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想通了关节,李初一重新压下心绪开始闭目收心。这次他不再刻意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安静中,而是让心绪去共鸣周遭的一切,随着它们一切翩翩起舞。
可努力了半天他还是一无所获,睁开眼睛虚望着眼前的一片叶子,他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方才共鸣他是采用了势境的手段,但结果却还是失败了。周围的环境他能依靠势境掌控住,但交流却一点都没有。
苦思了半天,他忽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这次他眼睛都不闭了,心意也不收敛,就那么盯着眼前的树叶凝目看着,心绪随着它的摇摆一起浮沉。
如此不知多久,他突然有种欣喜的感觉。盯着一片树叶兴高采烈的,换成以前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傻了,可现在他却兴奋至极,因为这股情绪不是他自己产生的,而是眼前的这片树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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