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季管事口中得知,乘风病了,病得很重。
详细的情形也来不及问了,玲珑抬起腿快步向主院而去。
没了那些裙裾碍脚,玲珑的步速不受束缚的让大家小跑着追都费力,唯有鹊儿惨白着小脸紧紧跟在玲珑身后。
玲珑没来过乘风的住处,是鹊儿指了方向。
主仆二人到了房门口,鹊儿推开了房门,玲珑走进去后四下望了望。
屋子不大,一览无余,乘风正躺在榻上沉睡着,瘦削苍白的身子让人看得揪心,被旁边邱瑾瑜健壮高大的体魄显得更可怜了几分。
邱瑾瑜倚靠在榻边的一张木椅上,修长的双腿搭着榻沿,抱着臂仰头也睡着。
他似是很疲惫,脸上也不见了素日里熠熠蓬勃的阳刚之气,胡子也定是几日没刮了,就连自己走近也没察觉。
鹊儿没有玲珑的深沉,见着榻上的少年的病弱至厮,捂了嘴大睁着眼睛,眶中泪水登时便聚了两大颗,随着眼睫一眨坠下了眼睑。
鹊儿一头扑在乘风榻前,这会乘风上身并没穿衣裳,鹊儿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呜呜咽咽的把手搭上少年细弱的胳膊,咧开嘴哭了。
“乘风,你怎么了呀?我回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鹊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乘风是在她初来举目无亲、人生路不熟的南枭王府后,第一个予以她关照的人。
两人都年少,鹊儿害怕王爷,又自知不够机灵,刚进王府那些日子里,总是怕伺候不好主子被王爷责罚。
她出身低,误打误撞进了王府为婢,生怕说错做错,此前王府里又没有女婢,她连下人们在哪用膳,有什么不同于雍国的规矩都不敢多问。
是乘风在她饿肚子的时候带着她去厨房偷肉包子,介绍她同大伙认识,在她冒傻气的时候提点她,拿着小木棍在泥土上教她写字,还会偷偷塞给她饴糖吃。
乘风比亲哥哥带她还要好,让她一点点适应了王府里的生活,后来姐姐们入了府,王妃与王爷的感情也渐渐好了,每天睡前醒后,都是笑着闭眼睁眼的。
可眼见着于她而言宛如和煦春光一般的少年,如今却面容枯槁毫无生气的瘫在她面前,身上还有不少触目惊心的旧疤,瘦得皮包骨头的可怜样,鹊儿只觉得像有把小刀在剜自己的心头肉。
乘风没醒,倒是邱瑾瑜听见声响眉毛动了动,缓缓的张开了沉重的眼皮,打眼瞧见的便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鹊儿。
心头一动,视线又连忙向身侧寻去,果然见着了这跟屁鸡崽的主子。
邱瑾瑜收回微麻的两腿,憔悴的脸上生出了些惊喜的光彩,扯开嘶哑的嗓子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玲珑见他醒了,走到他身前抿着嘴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榻上的乘风。
“你……乘风为何会病成这样?”
邱瑾瑜脸上的喜色一滞,瞟向榻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鹊儿,调侃道。
“你这么个嚎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呢。”
说着话,邱瑾瑜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睡僵的肩颈,见主仆二人仍盯着他等着他答复,只得正了正色答道。
“他……少时受了些苦,身子本就一直孱弱,都说这病专挑软柿子捏,他染上了。”
“偏偏还因为咱们都一直忙就咬牙挺着,挺到实在受不住了才叫季管事发现。”
玲珑问道:“喂了青蒿也不管用吗?”
邱瑾瑜摇了摇头。
“虚不受补,郎中用药都不敢用药性太烈的。”
“这些时日之中,有两次都险些就要不行了,是倚仗着本王度他些内力才撑过来的。”
鹊儿闻言又开始掉泪,玲珑也听得揪心,却也这才明白,为何邱瑾瑜看着这般疲累。
内力救急时少许度一度旁人倒是无碍,只是若一连数日以己度人,于自身损伤也极大。
“是以王爷便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乘风榻前?”
邱瑾瑜轻飘飘的嗯了一声,伸展着臂膀,也只有玲珑知道,他做这轻松之状是以为她与鹊儿不谙武学之道,不想再多给两人添堵。
玲珑敛了敛复杂的情绪,唤了鹊儿一声。
“起来,鹊儿。哭帮不上乘风什么,你随我来。”
鹊儿又咬着唇看了看乘风,各抹了两颊泪痕一把听话的站起了身。
玲珑对着邱瑾瑜福了一礼:“王爷稍候。”
邱瑾瑜见主仆二人又一阵风似的走了,伸出的手还僵在空中,想喊住她又看了看榻上的人,无奈的坐下叹道。
“乘风,你争口气,看看那小鸡崽多紧张你,待你们二人再长几岁,本王就做主把她许给你。”
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玲珑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又折了回来。
小厮们抬了个由两片木架拼成的简易床榻摆在窗下,几个丫鬟又铺了凉席、荞麦枕、夏凉被。
鹊儿捧了床干净的褥单枕套,轻手轻脚的给乘风正睡着的那床换下了,又端了盆温水给他擦起了身。
玲珑自院子中折了两枝白兰,叫念雪找了枝花瓶插了放在了乘风床头。
邱瑾瑜坐在一边,看着下人们忙进忙出,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玲珑的意思,竟是连个声都没出,甚至觉得自个儿有点多余。
玲珑自明夏端着的托盘上拿起剃刀,走到邱瑾瑜面前说道。
“王爷的胡须长了,妾身为您刮刮吧。”
邱瑾瑜的胡子长得又黑又硬,刺着玲珑的指腹,明夏没为男子刮过胡子,却眼见着玲珑纤秀五指握着剃刀使得游刃有余,出声夸赞。
“王妃刮得真好,手上真稳!”
玲珑轻笑,用净布抹去了刀头上的碎茬,她原是使剑的,大材小用罢了。
刮过脸,问秋又呈上了身干净衣服,玲珑亲自伺候邱瑾瑜换了,又递了凉水浸过的帕子给他擦了脸,邱瑾瑜这会竟觉着,萎靡了数日的精神又支楞起来了。
因为乘风病着,他又时时守在这间小屋里,隔几个时辰就要给他度一度气,乘风身下的被褥也是被热汗冷汗交替着浸了又干,干了又湿。
他自己亦是几天几夜不曾好好安歇,更别说沐浴更衣了。
这会满室飘着白兰香气,身上脸上清爽了,头脑也清灵了,竟觉着这死气沉沉的屋子开始焕发起勃勃生机,就连榻上仍昏迷着的乘风脸上也有了亮色与生气。
怪不得,都说娶媳妇前后,过的是两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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