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旁听了整个过程。
大明的百姓,尤其是京畿和山外九州的百姓因为农庄法的推行,朝廷只征收一成半的正赋,其余皆按劳分配,民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大明百姓依旧是苦不堪言,朕听百姓所言,其言有三弊。”
“一,是所谓五通神巫蛊之事。五通,又曰五圣、五显灵公、五郎神。百姓有疾,巫卜之,动指五圣见责,或戒不得服药,愚人信之,有却医待尽者,横行无忌。”
一种名叫五通神巫蛊在大明的民间横行无忌,百姓生病,就去这座下求的五圣诊断,也不服药,也不去惠民药局,百姓轻信,喝一碗符水了事,最后却耽误了时间死掉了。
“二,木工厌胜与方士魇镇之术,木工于竖造之日,以木签作厌胜之术,祸福如响,百姓信之,其于工师不敢忤嫚。魇镇之术,乃诅咒,泥塑小人,钱钉遍布,埋于马厩粪池,魇镇病倒,民多畏惧。”
建房子的时候,要请一些木签厌胜镇宅,这也算是风俗,朱祁钰本打算不管,但是有些人趁机谋财,甚至害命,还就得打击一下了。
至于魇镇病倒,就是画个圈圈诅咒你的大明版,弄个小泥人,用铜钱和钉子顶到上面,然后埋在马厩和粪池里,然后这人就病死了。
这一件事朱祁钰非常关注,尤其是魇镇之术,这玩意儿真的是诅咒而死吗?
朱祁钰不信,别说后世的唯物价值观,就是在先秦也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
朱祁钰不由得想起了通惠河上的黑眚。
那些黑眚,一到朝廷疏通通惠河后,这些黑眚就开始夜间出没,烧毁闸夫的家,抢走他们的孩子,四处作乱,阻拦朝廷疏通通惠河。
黑眚非妖孽,实乃是势要豪右之家,借这通州到京师的粮道,牟取暴利。
当初,朱祁钰把所有的黑眚都给吊死了。
那这个魇镇之术,在百姓反复描述之后,朱祁钰终于肯定,这是有些人借着魇镇二字,行的谋财害命之法,百姓一听说这魇镇而死,避之不及,也不敢报官,怕招致灾殃。
谁在推动这魇镇之术?
该被吊死的人。
“三,朕观大明奴仆之风,甚嚣尘上,应当警惕,无外乎多挟富、挟贵,依势作威,纳投靠,称家人,实为奴仆。”
“嘉兴府榜眼刘昇,一登仕籍,这些奴仆就竞相来到门下,多的达到千人。居然大肆遴选,最后选了二十余人,为奴为仆。”
朱祁钰说到了第三问题,这个问题主要是势要豪右之家和进士及第的进士们收仆的问题,大明禁奴,这些人就换了个方式,以收家人的方式进行。
在大小时雍坊营建的时候,朱祁钰就发现过这个问题,那个张軏的管家,借着英国公府的名义收家人,实质收奴。
于谦坐直了身子说道:“陛下,大明律有定,公侯不过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二品不过十人,三品不过八人,四品以下,存养奴脾者,杖一百,即放从良。”
“陛下所言的第三个问题,是犯了王法,查处处理便是。”
这件事于谦也是知道,但是现在愈演愈烈,那既然违法乱纪,自然要严厉打击,这个交给法司去办理便是。
朱祁钰点头说道:“这个刘昇,真是哪里都有他,杖一百,革其功名,永不录用。”
朱祁钰放弃了对刘昇的观察,他就是那种常人所言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既然无用,那就不要留在朝廷,丢朝廷的脸面了。
于谦并未求情,刘昇这样的人,也丢他们浙党的人啊。
虽然朝廷里没有浙党,但是同乡谈及此人,何尝不是羞与为伍呢?
王文认真的考虑了陛下所说的话,尤其是关于魇镇之术,他多少琢磨出点儿味儿来了。
这种各地都有的手段,怕是有些人活的不耐烦了。
王文深吸了口气说道:“既然有魇镇,陛下,是不是可以仿黑眚故例,每个村竖起一杆大旗,将其吊在上面?”
朱祁钰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点头说道:“让掌令官教谕百姓,不得行魇镇之术,若是有人蛊惑,悉数吊死乡里,警醒之。”
“吊!”
京师的黑眚被吊死之后,京师上下这种魇镇法术之类的妖言惑众之事,立刻就消散一空。
按照术士们的说法,就是大皇帝真武大帝转世,魑魅魍魉皆惊惧远遁,不用魇镇法术了。
他们也怕皇帝的刀,因为真的会杀人。
这算是当下大明朝的一种话术了。
朱祁钰倒是想要反迷信,但是也得有基础才是,百姓别说吃饱饭了,刚刚有了点粮食,勉强能喂饱孩子,反迷信也得等等生产力的发展。
朱祁钰时常警惕,陈镒说:夸上天去,夸出个大跨步来。
朱祁钰如临九霄不假,但是这种大跨步,朱祁钰还是做不出来。
于谦面色复杂,他愣了许久说道:“陛下,其实有件集宁河套见闻,臣还在调查,故此未曾奏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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