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这套说辞,换个说法就是士绅一体纳粮,甭管是谁,既然都在大明这锅饭里吃饭,那就是可以造反,但是不能不纳税。
于谦叹了口气,他天天劝陛下仁恕之道,只要稍微有点成果,就会向下滑落一大步。
看看陛下这个样子,劝仁恕怎么成功呢?
可是大明这个样子,劝仁恕,又怎么能成功呢?
“陛下息怒,就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于谦赶紧说道:“大明,没他们造反的余地。”
朱祁钰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其实纵观大明朝二七十六年,把南明算上三百一十六年的时间长河里,造反的只有藩王和穷的吃不起饭,揭竿而起的百姓。
哪有给他们食利阶级,造反的空间?
朱祁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他们借着谋反的幌子,牟利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朕就把话放在这,只要活在大明,谁都得交税!甭管是谁!”
石亨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生怕陛下把目光看到他的身上。
他在大同的地界上,其实和陛下这一套非常的像。
甭管你是瓦剌人还是鞑靼人,甭管你是行脚商还是坐商,还是什么十大豪商,甭管你是流匪、强盗还是王府家人,跟大同地界过,你都得交税!
在某种程度上,陛下这套说辞,和石亨当年在大同府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石亨当年自己也向朝廷交税。
他的确是侵占了无数洪武、永乐年间的旧军屯的田地,但是他还给大同知府霍瑄补了窟窿,让霍瑄站着把大同知府给当了。
不用看士绅豪强们的脸色,逮着他们就是一顿臭骂,逼着他们按时清田、造黄册、鱼鳞册。
霍瑄年年考评都是甲上优等,不就是他在后面的支持吗?
反对可以,想火并可以,但是你得交税。
不交税,你还是大明人吗?
这是石亨对陛下朝政的理解,而且他觉得自己理解的很到位,不交税,谁来保卫你的家,保卫你的田地呢?不交税,吃的满嘴流油,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呢?
石亨是非常支持陛下的决议的,所以他并不表示反对。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要纳税,但是在他眼里,这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这场廷议在陛下的怒火中,悄悄结束。
朱祁钰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却被兴安拦下,兴安低声的言语了几声。
孙太后有请。
朱祁钰愣愣,带着十三骑就奔着慈宁宫而去,于谦等臣子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一幕,太后不是已经把襄王的金印给交了出来吗?
陛下带着缇骑去做什么?
朱祁钰不担心慈宁宫里有什么五百刀斧手,因为现在慈宁宫上上下下,除了太后,都是兴安派去的人。
十三缇骑跟随,朱祁钰不担心出什么乱子。
朱祁钰来到了慈宁宫,这里到还算安宁,也没搞什么素缟,佛塔上挂着一缕白布。
“太后。”朱祁钰走了进去左右端详了一番,这一目了然,断然不会有什么埋伏。
“皇帝辛苦,请坐。”孙太后从重重珠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孙太后坐稳以后,首先开口说道:“皇帝日理万机,国朝辛苦,无暇来看哀家,哀家也知大明局势危急。”
“朝政之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多问。”
“但是这选秀一事,一拖再拖,陛下圈了几个人,就没了下文,这广储皇嗣,实乃宗庙社稷之重,却是迟迟没有推进,是为何故?”
朱祁钰这才知道孙太后到底要问什么。
选秀这件事卡在了哪里?
其实就卡在了朱祁钰太忙这件事上。
朝中之事一件接着一件,礼部尚书胡濙,每次廷议的时候,都想拿这个出来说事,结果每次都没什么机会。
“国事繁忙,故暂缓了。”朱祁钰十分平静的说道:“倒是汪皇后和贤妃已经有了身孕,此事,怕是太后还未知晓。”
“此事机密,旁人不知。”
孙太后本来有些疲倦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点头说道:“好,极好,有了身孕就好。”
“若是皇帝选好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可带到慈宁宫来,哀家见见,一应礼制,哀家也为她们准备好了。”
“子孙兴旺,好事、好事啊!”
朱祁钰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朕知道了。”
“哀家也有点乏了,皇帝国事繁忙,哀家就不多留皇帝了。”孙太后开始送客。
朱祁钰走出慈宁宫的时候,还有点奇怪。
但是想了半天,也没品出这孙太后到底有啥深意来。
朱祁镇死了,孙太后的确是十分伤心,但是没有朱祁钰想象的那么歇斯底里。
朱祁钰完全没搞明白,孙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她。”朱祁钰摇了摇头,信步走出了慈宁宫,向着讲武堂而去。
朱祁钰太庙杀掉了朱祁镇,这件事影响大吗?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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