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之战打完了,但是河套地区却变成了一片火海和一片涂泽。
截止到于谦写奏疏之前,河套地区的大火,尤其是阴山的山火,依旧有蔓延的趋势,无数人在哀嚎。
朱祁钰认为还是有些心急了,应该等集宁府再稳定一些之后,再让大军前往,这样大明军队就有更加足够的余力来应对这个场面。
但是他转念一想,进军的决定不是朱祁钰或者于谦或者石亨,单独做下的决定,而是大家都认为进攻的时间到了。
不是大明没有准备好,让河套地区变成了这个模样。
谁能够想到,渠家人如此的丧心病狂呢?
将河套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的,是渠家人。
点燃了朔方府,点燃阴山,炸毁河套河渠堤坝,炸毁工坊的都是渠家人。
这在大明与元朝过往作战中,是极其罕见的。
比如元惠帝在徐达进军元大都和元中都的时候,元惠帝也没有选择求财,纵容手下人强劫,最后变成大屠。
集宁地区的大屠已经很少见了,但是河套尽数焚毁,再次刷新了朱祁钰对这群天谴贼子的认知。
这些人,是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朱祁钰非常欣慰的是,大明军队维持了一贯良好的军纪。
他们约束四散逃难的百姓,没有让他们变成流匪,拿出大军的粮草,安定民生,掌令官积极组织百姓,和工兵营一道修缮那些被炸毁的河堤。
这一些都井然有序,让朱祁钰感触颇深。
军事胜利当然极其重要,但是政治胜利同样重要。
朱祁钰对于大明军取得的战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他已经命令兵仗局加班加点的压印银币和功赏牌,等到大军班师的那一天,授勋和放赏,表彰其英勇作战,和在战斗中的优良作风。
“大明军队胜利了。”朱祁钰长松了一口气。
战败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朱祁钰的理解中,战争始终是一个政治的延伸。
根据战争的定义和性质,战争在某种情况下,会变成绝对暴力的一种表达方式。
比如五代十国,战争就脱离政治的控制,成为一个完全独立于政治的东西,最终战争规则取代政治。
战争将政治挤走,并让秩序,只服从战争自己的法则,完美的、不受干扰的、一种暴力的表达。
最终就是生灵涂炭。
很多人将五代十国,称之为军头黑道政治。
而结束军头黑道政治的赵匡胤,历朝历代的评价都很高。
因为赵匡胤找到了一种可以让战争、军事,始终服从皇帝的意志而进行的方法。
那就是让战争成为政治的延伸,而不是让战争的秩序,凌驾于其他的秩序之上。
赵匡胤的大宋天,和赵光义的大宋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天。
赵匡胤反复强调革故鼎新,赵光义反复强调祖宗之法。
为此,整个大宋持续的三百余年的时间里,围绕太祖、太宗皇帝执政方略的党祸,就从未停止过。
每到年轻的天子亲政的时候,就会革故鼎新,推行新法;
每到太后的时候,就会强调祖宗之法,废除所有新政。
大宋天的重文轻武,是赵二的原罪。
赵二在攻打了北汉之后,焚毁了太原城,在灭国之战后,没有任何赏赐,就开始攻伐辽国,开始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战。
赵二的行为就是和朱祁镇一样的军事冒险,而且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特点,特别喜欢参与到具体的指挥之中。
赵二发明了阵图这种理想产物。
而军事冒险失败,必然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重文轻武,只是赵二为军事冒险付出的代价之一而已。
“陛下,昌平侯求见。”兴安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声,俯首禀报着。
朱祁钰点头说道:“宣。”
杨洪已经收到了大明军队战而胜之的消息,同样杨洪也看到了景泰年间的大明军常胜,和永乐年间大明军常胜有何不同。
足以瞑目了,他最后的心结终于得到了一个颇为圆满的答案。
杨洪和于谦同时产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陛下身后有高人。
这个高人是谁?杨洪没有答案,但是杨洪可以肯定,那不是于谦。
具体是谁,杨洪没有想去探究的意思,他只是道贺的。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杨洪见礼。
除了感慨战无不胜的大明军队再次回来了以外,他还感慨,大明再次迎来了英主。
朱祁钰示意杨洪就坐,笑着问道:“下盘棋?”
杨洪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等于少保回来之后,再下棋吧,臣实在是没精力,应付兴安大珰那些天灾。”
“陛下,臣岁数大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勋,也仗着自己年岁大了,说一点僭越的话。”
朱祁钰眉头紧皱,杨洪不是个恃恩自恣的人,他总是小心的维持着一个将领的生存之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朱祁钰十分郑重的说道:“昌平侯有何谏言,尽管说便是,朕不是一个不纳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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