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燧的痛苦并不是自己的旧人,他抱着入狱的心态,进京闹腾来了,为了不牵扯无辜,和旧人有约,不过也是在破户奔走五千里之前的事儿。
走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打算着自己能活着迎娶旧人。
他在会试放榜的时候,都没去看,反复思考之后,才去敲了登闻鼓。
结果他考中了进士,还真的告了御状,还告赢了。
来自朝中三品大员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好了。”李燧最终还是不肯屈服,面对威胁还是尊从了本心。
不肯怂,谁怂谁不是男人!
他本就是你这样的人。
若是肯跪,那当初在镇雄府就跪了,还用等到京师,等到进士及第的时候吗?
媒婆和媒人站了起来,离开了会同馆。
李燧的眼神中有些黯淡,这老话说得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一下,彻底把吏部右侍郎项文渊给得罪了。
第一次拒绝,是正常的,本身婚嫁这种事,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不乐意拒绝也很正常。
第二次是项文渊被女儿闹得没了办法,才让媒人登门。
这第三次,项文渊完全就是奔着面子去了。
他可是吏部的侍郎,虽然平调了右侍郎,朝中几乎都知道了他项文渊做不得吏部天官,但是也不是李燧一个小小的进士可以得罪的。
项文渊的这种心态,其实并不意外。
李贤得罪了杨士奇,在外面做了十九年的官兜兜转转,回京之后就做了个侍中。
王翱得罪了杨士奇,外任做官长达二十五年的时间,若非扈从陛下南下平叛,又在两广屡立功勋,这能不能回京还两说。
李燧最正确的做法,是在第二次的时候,答应了项家的亲事,这样项文渊有面子,李燧背靠岳丈的大树,也好乘凉。
但是事已至此,李燧也只能摇头。
李燧对自己的才学很有自信,他在未看榜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了自己可以成为进士,现在,他的前途已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哪怕项文渊什么都不做,朝中有的是人给他下绊子。
媒人到了官邸,递了拜帖,来到了项府。
“谢过二位媒人了。”项文渊听完了媒人的描述,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人给了五枚银币,送走了这两位媒人。
等到媒人离开之后,项文渊手中的茶杯终于拿不住了,用力的摔到了地上。
“爹爹,他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项家三女儿一直在屏风后面听,待媒人走后,她端着腰上的肉,走了出来,愤怒的说道。
项文渊的眼神有些凶狠,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说道:“都知道我项某人一朝失了势,一个小小的进士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项文渊的妻子崔氏闭着眼,根本不看这对父女。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项府丢了大面子,根本不该这么做。
这是人李燧的问题吗?
崔氏面色有点悲苦,这三女儿平时骄纵惯了,这年岁越来越大,到了出嫁的年龄迟迟嫁不出去,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的夫君最近官运不顺,先是为吏部天官不喜。
这王直年岁已高,去年又因为和解祯期有点亲戚关系,被弹劾的差点下了台,本来她夫君这天官的位置十拿九稳,结果被一个后进的王翱生生给夺了去。
这一下子,项文渊就是整日里有些魂不守舍,也变的有些癔症了起来,平日里他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只见这项三女儿依旧忿忿的说道:“不能让他有好果子吃!定要有一天,让他跪在我们家门前,求着咱们家嫁闺女!”
崔氏一听这话,就惊恐的睁开了眼说道:“夫君,万万使不得啊,京师缇骑遍布,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怕是…怕是…”
“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嫁给他不成?回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夫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项文渊恍然惊醒,京师首善之地,可是越是首善之地,越是危险,他要真的做点什么,要让陛下知道了,别说右侍郎了,能安稳的告老还乡都困难。
“娘子说得对,不能做,不能做。”项文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真是稍差一步,就被陛下当成典型了!
项文渊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本来仕途就不顺,女儿再一吵闹,就是心浮气躁,险些就给全家招惹祸患了。”
项文渊又有些意难平的说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你还想怎么样?还嫌丢人没够吗?”崔氏一听就急眼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
项文渊思前想后,将一腔郁闷,化作了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之前我做左侍郎的时候,他们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项文渊有些颓然。
崔氏又宽慰了几句,可是这事儿不是可以言语宽慰之事了。
项文渊忽然面如土灰,哆哆嗦嗦的说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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