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想了想,道:“圣眷?”
李孝恭笑了,道:“圣眷很重要,却不足以支撑。你看《史记》便知道,得圣眷者,固然能够权倾一时,却不能够被接受,被承认。而你却已经等到了这份承认,这可不是圣眷能够给予的。”
李牧笑道:“那就是我的能力呗,毕竟我是一个天才!”
“你确实是一个天才,但古往今来的天才也不少。”
李牧蹙起眉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您说是因为什么?”
李孝恭沉声道:“因为你做的事情,对他们有利,也因为你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你不要觉得,你给过长孙无忌难堪,甚至打过王珪,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还差得远,因为你没有根基。”李孝恭毫不客气,直言不讳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如同空中楼阁一样。长孙无忌忍下你给的难堪,你当他是因为你?不,他在意的是陛下对他的想法。王珪被你打一拳,为什么会忍下,那是因为,他肩负着整个太原王氏,而太原路还有大唐矿业,缺了你不行。”
“你是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的交叉点。他们想通过你,达成他们期望的合作。但这一切,都要遵循一个前提。那便是,你的手,没有伸到他们的碗里。”
“碗?”李牧凝眉寻思了一下,道:“郡王,这‘碗’何解?”
“长孙无忌的碗,在于吏部和军方。王珪的碗,在于刑部、礼部、和地方的宗族势力。而山东士族么,情况有些复杂,他们自成一派,便是连陛下都要忌惮。各方势力,有各自的地盘,互相都有明确地界限,各自安分,则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有人伸手到他们的地盘,触及了底线,谁都不会让步。”
“现在他们默认了你有一块地盘,也就是内务府和工部。但这种默认,是看在陛下的面上。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站稳。这个时候,你还要走出自己的地盘,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你不满足于现状,他们会觉得你有更大的野心,他们会开始对你有所防备……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以后的路,会不好走。”
李牧默默听着,忽然一笑,开口道:“郡王不参与朝堂中的事务,却对朝堂了如指掌,着实厉害。只是我很奇怪,郡王深谙明哲保身知道,为何会对我说这些?”
李孝恭哈哈一笑,问道:“李牧,你觉得我这府邸如何?”
李牧如实答道:“郡王的府邸,冠绝长安。只比东宫稍微小些,内部的景致,却要胜过东宫数倍。放眼长安,再也找不出一个。也唯有这样,才配得上郡王的功绩。”
李孝恭叹道:“是啊,本王的功绩……”他苦笑一声,又问道:“你觉得崇义如何?”
“崇义这孩子,性情直爽,秉性纯良,生了一副好体格,日后必成大将。”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李孝恭看着李牧的眼睛,正色道:“我的子嗣不兴旺,嫡子只有崇义一人,庶子都还很幼小。崇义随我,不喜读书,一心向武。但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形势,本王的子嗣,有机会领兵做大将吗?”
“这……”李牧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涉及禁忌,他不敢乱说话。
“你不用回答,本王知道你能听懂。”李孝恭又笑,道:“李牧,你猜我心中有没有恨意?”
李牧硬着头皮道:“郡王,这个问题,小子同样无法回答。”
李孝恭摆了摆手,道:“那就不提了,说回崇义……崇义好武厌文,却不能领兵。可以预见,若我身死,河间王一脉必定没落。陛下念旧情,也许会让崇义袭王爵,但也有可能,按规矩降等,崇义便只能袭公爵了。”
“陛下在时,本王在时,河间王一脉不会失了圣眷。下一代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继位之后,形势又会如何?本王料不到,陛下也料不到,就算陛下有心照拂,他也照拂不了。”
李孝恭长叹一声,道:“这座宏丽的大宅,你也说了,长安城再难找出一个。陛下在时,本王住在这里。若太子继位,还会有一个太子属意的人住进来,还不如换个小宅子,诸子有才,守此足矣。如果这些犬子不才,也免得这么好的大宅子便宜了别人。”
李牧劝道:“郡王不必如此消极,我相信一定有办法——”
“你说对了!有办法!”李孝恭打断李牧的话,道:“办法就在你和重义身上!”
“啊?”
李孝恭盯着李牧,道:“你把本王堵在了青楼,如此大辱,你可知为何本王轻轻放下?”
李牧被盯得有点心里发毛,道:“我想过,许是郡王发现,被阴弘智设计了?”
“是一个理由,但两码事。阴弘智设计本王不假,本王自会去找他的麻烦。但你让本王受了奇耻大辱,本王放过你,却不是这个原因。”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便告诉你,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李孝恭道:“因为你是陛下看重的人,而且你还这么年轻。你的出身,本王早有了解。底细清白干净,性格虽然油滑了些,却能知道进退,沐浴皇恩,知道报答,非常忠诚。陛下纵容你,培养你,对你寄予厚望,这份厚望,你可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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