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认为这个奏章讲的情况，就很适合于联合乡，吃扶贫小猪事件的发生，并不能一味地怪罪到乡亲们“烂泥扶不上墙”这一头，不能认为是因为他们的愚昧，而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任何扶贫干部首先都应该想想，一家人在自己粮食温饱都难以解决的情况下，养一头猪，是不是相当于家里又多添了一张吃饭的嘴？而这张嘴，老乡家里养不养得起？

　　 就算养得起，他们是愿意多养一个娃娃，还是养一头小猪？

　　 这些问题和观念没有纠转过来之前，送再多小猪给村民，那也只有变成坨坨肉的份。

　　 再看看现在，大家手里有了些钱，有了储粮，青料，好些心思活泛的家庭，都来到吉列阿比这里，询问能不能买鸡苗猪娃的事儿的。

　　 像这几个家庭，会将猪娃买回去宰坨坨肉吗？当然再不可能了。

　　 而周至也相信，风气一起来，这样的家庭在联和乡只会越来越多。

　　 “爷爷，土叔，明天我准备去农科院那边找找刘奶奶，看能不能在乡里招几个对果树比较了解，对果树技术也比较感兴趣的帮手。先让他们学会技术，然后明年开春，计件发点工资。”

　　 “那边都是国家项目……”土良志有点担忧：“乡亲们弄得会不哟？”

　　 “国家项目那是指的科研那部分。平常的一些养护工作，其实也和料理庄稼差不多的，就现在乡里这种情况，你说送他们去免费学技术，估计都不会有啥积极性……”

　　 “要是说安排在基地打临时工，说不定就来兴趣了。”老赤日琢磨道：“但是这机会也不能白给，得看哪家种的树多才行，这样也方便他们将来学会了技术，自己在家压小树苗。”

　　 土良志就感觉自家老爹和肘子才是一条战壕里的人，粗直的他就不太明白为何一件显而易见的好事儿，他去找乡亲们说就说不通，而周至和自家老爹偷感很重地鬼祟一番，一般出去后乡亲们就上赶着争取。

　　 可是这种明明就是造福乡里好事情，一老一小搞得就跟算计人一般，实在是有点不知道如何理解这背后的道理。

　　 其实这只能说明土良志的领导艺术还不够，不知道好事儿也不是都能够调动得起积极性来的，而是必须将这种好处契合到人的实际需求当中去，方才可以水到渠成。

　　 就好比朝三暮四那个成语里，那些狙公饲养的猴子，猴子们说不定也不是不知道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在总数上没有什么差异，可它们说不定是高兴在狙公愿意听取们的意见，而为它们做出改变呢？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改变猴子们所得芧子的总数，但是情绪价值也是价值，还是不可忽略的价值，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另一番解读了。

　　 让一个目标在众人眼中变成有价值的稀缺资源，再让大家产生觊觎之心，然后通过努力去争取与获得，这远比单纯的给与更能够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

　　 虽然这个道理人人都能看破，但是看破后又如何呢？还是一样得乖乖地卷起来，这就是为啥李世民看着举子们乖乖地进入考场的时候，满意地笑道：“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

　　 他根本就不怕这句话会伤了举子们傲娇而脆弱的心，因为他更相信听懂这句话，看破这个局的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只会更加踊跃地参与进这个局中来，力争获得比普通举子更高的位置。

　　 这就好比老赤日知道周至让他搞的那些非遗项目整理，古彝语研究，难免没有讨好自己这个大毕摩，以方便他在乡里推行自己那一套东西，可是依旧兴高采烈地配合一个道理。

　　 这属于对人性的理解和善意的合作，目的是为了多赢，这么理解才是正解。

　　 第二天一大早，乡里的大广播里开始播放起关婷婷新专辑的时候，周至将梁光平和刘洪涛从被窝里赶了起来，几人负责技术，再让吴仁中叫来几名老乡，开始往卫士车上搬设备。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拆解锅盖天线，UPS房间，服务器，还有各种线路电缆。

　　 基地那边也有自己的程控机房，周至这边的交换机也就不用拆了，两边交换机连接起来以后，他在粮站也同样可以使用卫星资源，只不过多了一个交换中继而已。

　　 也不能怪梁光平和刘洪涛如此的高兴，因为大凉山地区处处都比较落后，而通讯设施，更是落后中的最落后。

　　 除了保障卫星发射基地的军方线路外，民用部分那是一塌糊涂，各个电信局之间的所谓“专线”，设备都老掉牙了，中继线路也状态堪忧，专线和交换机的接头还需要手工拿着烙铁焊接，然后一遇到打雷下雨，线路常常就会中断，而恢复时间通常都是以半天来计算。

　　 对于两个与首都关系密切的国家级科研基地来说，地方偏僻荒凉，生活条件艰苦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但是通讯条件落后，尤其是网络通讯条件落后，简直就不可容忍了。

　　 因此在得知联和乡还有另外一个科研项目自带珍贵的卫星网络资源，而周至也同意将系统贡献出来和农科院共享的时候，刘良珍真的是又惊又喜，认为联和乡最后一块短板也给补上了。

　　 当时对于这套系统周至就考虑过冗余，比如UPS系统属于双击热备，电池组配备也是超出正常使用的三分之一，目的就是防止设备故障更换不便带来的麻烦。

　　 现在设备大部分拆走，粮站这边需要保留的东西就少了许多，UPS房变成了UPS箱，差不多空了一个房间出来。

　　 等到设备和工具装上车，大家一起开车来到基地的时候，周至才知道这两个基地的野心，光从占地面积上就能够看得出来有多大。

　　 两个基地毗邻，都紧邻着美姑河，一个基地占据了一个溪谷，面积都在八百亩左右。

　　 目前看着还非常荒凉，除了红土地，白围墙，基地内就只有几条道路，还各有一栋四层的，集科研，教学，生活于一身的大楼。

　　 对于一个成熟的科研院所来说，科研大楼，教学大楼，生活区，家属区，运动场，游泳馆，大礼堂暨电影院，食堂，锅炉房，甚至出版社，印刷厂，小公园等等，应该都配备上才是。

　　 最好还要匹配上储蓄所、邮局，每天还要有往来于县城甚至自治州的班车，连职工带家属上千人，那才叫做像模像样。

　　 而现在这两个山谷，面积倒是够大，相当宏伟的大楼也起来了，不过还是四个字就能够概括——百废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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