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到第五天的时候,大军的主力就快速越过了居庸关。
居庸关之名,相传源自于秦代。相传始皇帝修筑长城时,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夫徙居于此,修建雄关。居庸者,徙居庸徒之意也。
居庸关上一次屯驻大军,还是金国尚在的时候,完颜纲和术虎高琪两人领兵十万据守。当时金军冶铁封固北口关门,布铁蒺藜百余里以图自固,结果成吉思汗用札八儿火者为先导,领勇将哲别走小道奇袭南口,以至北口险固不破而破,苦心经营的防御体系最终尽遭焚毁。
大周建立以后,深得郭宁信任的赵决总领中都北面防御,调用许多民夫陆续恢复了必要的防御设施。
但大周在北疆的战法不同于只知被动挨打的女真人,所以最大的功夫其实是花在了道路和沿途兵站的扩建上头。就是说,强调的不是阖门阻敌的功能,而求军队和物资转运便捷快速,一旦有警,军队的主力立即出动反击。
不过,饶是军队行动迅疾如风,出关的时候,簇拥在关口周围的群山上,也已经隐约见到了霜雪的痕迹。就连山头连接处,地势陡然下滑形成的垭口,草木也明显凋零枯落了。
当军队第六天第七天行军的时候,他们所穿行的高原平地上,浅丘背阳的阴面开始有冻结的冰块。那些截断了枯黄色野草和黄褐色砂石的地方,本该是沼泽和小溪,现在大都变成了坚硬的地面。
许多骑兵干脆离开道路,沿着这片平坦地面行进,速度比道路上一点也不慢。只偶尔要小心勒马,避过一坨坨令人生厌的连续土坑。
那是邻近水源的松散土地晚上结冰拱起,白天冰雪融化造成的空洞结构,因为上有枯草掩盖,肉眼很难分辨。
张平亮带着几名骑兵,在行军路线的前方哨探,这些大大小小的泥坑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马匹和车辆不一样,车轮陷了,只需要下死力气往外拉扯就行。但马匹是活的,还挺金贵。马腿在泥坑里陷得深了,旁人硬拔的话很容易造成马蹄或马腿骨骼关节的损伤,有经验的骑士都知道,最好鼓舞战马自行挣脱。
那就很费时间,也费精神。更不消说斥候的任务里,探查地形并提醒后来者是很重要的一环。每次催马挣扎出来,还要用树枝在旁边堆叠出示警的标识。
几名骑兵一路上折腾,对付的不是泥土就是木头,累的够呛,行动的时候人和马都呼哧哧地吐着白汽。
有人一边催马一边抱怨,说这种辛苦活儿应该让龙骧军的轻骑兵去干,或者让仇会洛下属的部落骑兵去干也行。倒不是嫌累,主要是省得哨探到的情报分头汇总,做各种无用功。
张平亮知道,龙骧军的轻骑或者仇会洛下属的部落骑兵一定早就散出去了。不止他们,还有录事司的部下也一样。皇帝出身行伍,对军队里的各种套路和弊端再清楚不过,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杜绝信息传递迟滞的可能,确保任何情况下皇帝都能耳聪目明。
尤其在这时候。
今天早晨有情报说,蒙古人的大军持续南下,已经越过了野狐岭;而先前活跃在天城、怀安、弘州等地的偏师也在向东移动。以蒙古人的行军速度,数十上百里地就只半天的功夫,所以今日将军们加倍派遣斥候,额外派出的斥候全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还勒令他们全副武装,不能有半点懈怠。
既然是好手,通常很少承担这么辛苦的任务,大家有些怨言很正常。
不过,他们个个经验丰富,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抱怨归抱怨,沿途都警惕异常,打起了十足精神。
张平亮自己带着五骑走在比较显眼的夯土道路两旁,另外又额外分出几名骑兵,另作一队,保持间隔而又不远远脱离。
这几名骑兵不带行李,不着军袍,只配轻弓快马,专走背面。张平亮等人走坡地阳面,他们就走背阴;张平亮等人走较高的坡脊,他们就走洼地。
军中俗语所谓“履虎穴、履虎尾”其实便是这般,而不是文人拍脑袋瞎想出的那套。这本来是某个老资格斥候的看家本领,被他当做战场存身保命的不传之秘,这两年才通过军校的培训,慢慢推广开来的。
此等做法,要求明暗两路哨骑很有默契,也考验两边对地形走势的判断。好在张平亮在辽东各地打拼过许多年,对小股队伍往来奔走颇有心得。他的部下也都是老手了,自然一举一动若合符节。
就在一名骑兵大声抱怨时,“虎尾”方向忽有鸣镝响起,随即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真就撞上了?
张平亮大吃一惊。
既已出哨,自然就有随时接敌的心理准备。但蒙古人的阿勒斤赤骑兵凶名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平亮这两年里毕竟置了家产,有了妻子儿女,不似往年那么穷横,在那一瞬间竟有点动摇。
但一次次战场搏杀和艰苦训练塑造的本能,立刻压倒了一切动摇的念头。不待部下们跟上,张平亮也不说话,催马向鸣镝响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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