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就帮吧,只要我力所能及,并且对大唐无害!”姜简听胡子曰说得如此郑重,略作沉吟,就笑着回应。
阿波那的礼物,没那么好收。这一点,他在接下刀谱和兵书之时,心中其实隐约已经有所预料。
但是,从以往跟阿波那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此人倒也算不上什么见利忘义,十恶不赦之辈。在力所能及且对大唐无害的前提之下,帮此人一把,多少也算还了一些救命之恩。
更何况,自从阿波那带着马贼,出现在乌纥前往白马湖的道路上那一刻起,他也不可能再跟此人撇清关系。与其掩耳盗铃,说自己跟此人毫无瓜葛,还不如大大方方拿此人当个朋友对待。
“你先别忙着做决定,兵书和刀谱到底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杜红线性子谨慎,也不像在场几个少年那样要面子,忽然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众人顿时顾不上再考虑姜简今后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还上阿波那今日的人情。纷纷催促姜简赶紧开箱验货。
而姜简,也对博陵大总管李仲坚留下来的传承颇为好奇,看看在场没有外人,便笑呵呵地用钥匙开了匣子上的锁,然后将匣子盖儿轻轻翻起。
本以为,肯定是厚厚的两大卷,谁料想,竟然只有薄薄的一叠绸布。倒是匣子内壁,为了防潮,镶嵌了整整六张金板,在烛光下晃得人眼睛发花。
“买椟还珠!”骆履元立刻想起了一句成语,笑着低声打趣,“怪不得匣子拿在手里沉甸甸,原来里边藏着金子。若是碰上不识货的,肯定把刀谱和兵书丢了,把金板抽下来拿去花销。”
“那可不一定,光凭这六张金板,就知道写在绸布上的东西,便宜不了!”姜简笑呵呵地回了一句,用衣服袖子包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绸布。
第一张绸布,显然就是刀谱。展开之后有三尺宽,七尺长。上面用毛笔画了整整九十六个小人儿,每个小人儿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刀,演示不同的动作,看上去栩栩如生。
小人或七八个一组,或五六个一组,每组算是一套刀法。在小人的身边,非但有用蝇头小楷对招数的解释,还给每套刀法取了不同名字。
“破槊!”没等姜简看得更仔细,婆润已经将其中第一组,也是小人儿最多的那组刀法的名字给念了出来,随即哑然失笑,“这位李大总管,究竟跟长槊有什么仇啊,居然专门琢磨出一整套招数,破人家的马槊。”
“第二套,第二套也是一样!破刀,他对用刀的,怨念也很深。也是用了整整八个小人儿!”骆履元紧随其后,声音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第三套名字是破镗,下面还有注释,镗、叉、耙,皆属于此类!”杜红线不肯落后,紧跟着读读出了下一套招数的名字。
“破斧,包括钺,戟,钺和斧头算一类也就罢了,怎么戟也跟斧头算是同一种兵器?”陈元敬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
姜简听了大伙的话,心里头也直犯嘀咕,目光加快速度向下扫视,发现每一套招数,竟然都以破字为开头命名。把眼下常见的各种长短兵器,甚至很少见到的长柄铁蒺藜骨朵,都给破了一个遍。
“不会是假的吧?阿波那的长辈,被人给骗了?”杜红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翻了翻眼皮,低声质疑,“哪有不好好传授武艺,专门琢磨如何对付别人的刀谱?照着练下去,跟街头混混打架有什么分别?”
“不会是假的,绝对不会是假的,我可以拿性命来担保!”没等姜简回应,胡子曰的声音已经在大伙耳畔响起,又高又粗,还带着明显的战栗。
众人齐齐扭头,只见胡子曰激动得满脸通红,眼泪从眼眶中不停地往外滚。然而,他却顾不上擦,接连向后退了几步,避免眼泪弄湿了刀谱,然后喘息着大声解释,“如果,如果是一套完完整整的招数,像教习和武馆里传授的那些,肯定不会出自博陵大总管之手!而破尽天下百兵,才是大总管的真传。据说,据说他出身极为寒微,小时候根本没钱请师父学武艺。后来在两军阵前不断跟人拼命,才积累了一些心得。而马槊昂贵,在隋末那会儿,非出身于富贵之家的人根本买不起,更请不起师父教。用棍则需要天生一把子好力气。只有横刀,重量不过三斤,是个人都能抡得动。而贩夫走卒只要肯下功夫,也照样能将世家子弟斩于马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激动的心情稍稍缓和。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然后带着几分遗憾摇头,“这些都是听说的,我出道晚,没机会追随在大总管旗下。但是,我年青那会儿,无数江湖豪杰,都以曾经前往长城上,跟他并肩守卫中原门户为荣。”
说罢,又讪笑着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将眼泪和遗憾尽数揉干,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胡大叔!”认识胡子曰这么多年,习惯了此人拿什么都不当回事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激动得泪流满面。姜简赶紧迈开脚步,快速追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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