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说得是,晚辈一定牢记于心。”姜简被说得心中热血翻滚,喘息着向吴黑闼拱手。
少年人都仰慕英雄,吴黑闼口中的老匹夫程咬金,论身手,在隋末唐初那会儿,肯定能排得进天下前二十。
吴黑闼拿程咬金为例子,来讲述战场上忍住疼痛的重要性,非但说服力大增,并且还让姜简心中,豪气油然而生。(注:演义中,程咬金只会三板斧。但正式历史记载中,战绩却非常出彩。倒是其他演义中赫赫有名的勇将,要么人物纯属虚构,要么在史书上没确凿战绩。)
“下马来,沿着演武场中周围慢慢溜达一整圈儿,别让大腿那里淤住血!”吴黑闼非但厮杀的本事一流,挨打的经验,也极为丰富。想了想,又低声吩咐。
“是!”姜简输得心服口服,答应着跳下坐骑,按照吴黑闼的要求去舒筋活血。吴黑闼冲着他的背影点点头,随即伸出手,在他的坐骑脖颈处大血管位置轻轻抚摸。
马背上挥舞兵器对抗,对人和马的素质,要求都非常高。虽然二人只是对战了三个回合,姜简的坐骑脖颈上,已经涌满了汗珠。而马的大血管处,则像藏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砰砰砰砰”不停地狂跳。
“这匹马不行,样子货。良才,把老夫那匹菊花青牵来给他。”总计摸了不到十个弹指功夫,吴黑闼已经得出了结论,立刻吩咐亲兵校尉给姜简更换坐骑。
“侯爷,那匹菊花青,可是圣上所赐。”吴良才心疼得肝脏直发抽,咧着嘴小声提醒。
“侯爷,菊花青可是青骓的第五代血裔。除了皇家,世间根本找到第二匹。”
“侯爷,您那匹枣红马也不错……”
……
其他几个平时负责随身保护吴黑闼的亲兵,也赶紧七嘴八舌地劝阻。
别人家收徒,恨不得要一斗金沙当束修。就没见过像自家侯爷这样的,束修收不收无所谓,师徒名分定没定也不在乎,传艺的第一天,就先送给徒弟一匹万金难求的的宝马良驹。(注2:青骓,李世民的坐骑,大战时身中六箭仍旧带着李世民冲到了王世充面前。)
周围没有外人,吴黑闼的脸上,忽然涌起了几分萧索。叹了口气,摇着头解释,“老夫今后,未必还有机会上战场了。菊花青上不了战场,愧对了它的血脉。赠给这小子,好歹算有个正经归宿。”
“侯爷……”众亲兵闻听,立刻心里发酸,劝阻的话,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自家侯爷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巴太能得罪人。结果战功赫赫,到头来却只得了个三品云麾将军的虚衔。
前几年更是了得,直接戳了圣上执意亲征辽东却准备不足的伤疤,虽然圣上大度,没有怪罪他,却也把他丢在受降城这边任其自生自灭。
俗话说得好,英雄易老。转眼间,自家侯爷就五十有四了。即便将来还有机会上战场,又有哪位主帅,敢让他像当年一样策马直冲敌军帅旗?
他收集的枣骝也好,菊花青也罢,与其老死在马厩里,还不如送给年青当坐骑,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这小子底子打得很扎实,所欠缺的,就是把基本功转换到实战上来。”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沉重,吴黑闼朝姜简的背影处看了几眼,笑着跟亲兵们提议,“老夫年纪大了,指点他四五个回合还行,多了,就有可能力不从心。接下来,你们轮流跟他过招,放心打,只要不下死手,伤了就怪他自己学艺不精!”
“是,侯爷!”“好嘞,侯爷!”“侯爷放心,顶多将他打个半死!”
众亲兵其实跟吴黑闼一样,也正郁闷宝剑空砺,答应的一个比一个痛快。
“吴伯父好体力,我这边累得浑身是汗,他居然还有力气跟亲兵们说笑!”正在绕着演武场活动气血的姜简,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亲兵们的靶子,听到来自背后的笑闹声,带着满脸佩服点头。
供骑兵较技的演武场,长度足足有三百步远,宽度也有两百步。待他将一整圈走完,感觉大腿不再胀痛,吴良才也将吴黑闼最心爱的菊花青给牵了过来。
“换坐骑,你那坐骑不顶事。换这匹菊花青,如果人和马能互相搭调,老夫就将它送给你。”明明已经做出决定要将良驹赠给姜简,吴黑闼却非要绕个弯子,怎么别扭怎么说。
“这,这如何使得!”姜简却是个识货的,立刻认出这匹菊花青,比不知道被自己遗落至何处的“雪狮子”更加神俊,赶紧站直了身体摆手。“晚辈能得前辈指点,已经无以为报。怎么还能白拿您的宝马良驹?”
“你这小子,别婆婆妈妈。”吴黑闼裂立刻皱起了眉头,沉着脸呵斥,“老夫本领虽然一般,想求老夫指点的人,却也能排满整个朱雀大街。如果图报酬,老夫勾勾手指头,金子就能堆满门口,犯得着在你身上费这么大力气?”
“前辈,前辈……”姜简挨了骂,心里却暖得厉害,红着眼睛摆手,“那晚辈也不敢拿。这马,您这匹菊花青放在长安东市,价值少说也在二百吊以上。这么重的礼物,晚辈白拿了,恐怕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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