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
夏小梨点点头,笑得轻柔,点开手机给严启钰看今早殷殊青发来的小视频,夏耀平躺在护理病床上,看着已经没有那么消瘦了。
“他会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小时候不是总念叨真想跟我爸爸切磋切磋吗?那可得赶紧振作起来。”
少年通红的眼里透出深深的迷茫,五指用力抓在自己没有知觉的膝盖上,“可是……”
“没有可是!”
夏小梨拍拍他的手,直起腰,故作严肃道:“你都还没试,瞎放弃什么呢,赶紧给我去复健!”
不等严启钰说话,她又从挂在手肘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文件袋,直接拍到他腿上。
然后,二话不说起身,推着轮椅快步就往复健室去,一边凶巴巴地念叨:
“给你一天时间,赶紧看看!再选不出来,我就让婶婶直接给你报个农业大学,让你种地去!”
轮椅被推得飞快,像要飞起来,风迎面吹到严启钰身上,让他恍惚感觉是自己在奔跑。
少年犹豫了几秒,拿起腿上的文件,打开。
在晃眼的阳光下,他看清了第一页最上方的“京华航空航天大学”八个大字。
愣住。
手指微紧,“这是……”
夏小梨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才歪头笑瞧着都长成大高个了,偶尔还傻愣愣的家伙,说:
“你不是也挺感兴趣的吗?小时候除了扮警察,就是捣鼓你那些飞机模型。你姐夫让人仔细研究过了,你的分数上这些学校都没问题,你抓紧时间看着选。
就算后面不能当飞行员,也可以当技术员、研究员、造战斗机!那多酷啊!人生可以有很多可能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女孩立在阳光下,扬起下巴,自信地拍拍胸口,说:
“就像你姐姐我一样,会计专业爆改设计师!再过两个月我可也要考试了,到时候,跟你同一起跑线,也是大一新生。”
夏小梨说着,双手叉腰,挑衅地垂眼看着目露触动的严启钰。
“怎么样,敢不敢比比,你总不会跑得比我这回炉重造的还慢吧?白瞎这么大高个了。”
严启钰看着竖在面前的手掌,眸光闪烁犹豫。
夏小梨晃了晃手,催促,“赶紧的!”
少年搭在膝头的手掌蜷了蜷,然后缓缓抬起来,和姐姐击了掌。
超大声。
夏小梨“嘶”一声,甩甩一不小心拍得太大力发麻的手,瞥见严启钰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立马变脸,推着他继续跑。
“还好意思笑我,等会儿复健你可别哭!”
话音刚落,严启钰自己伸手推着两边轮子加速,扬声道:“谁哭谁是小狗!”
不远处,廖秀萍站在树边,望着坐在轮椅上奔跑的儿子,捂住嘴欣慰地哭了。
……
在复健室待了一会儿,见严启钰真认真地练得满头汗,夏小梨放心地离开了。
没想到复健会那么辛苦,里头每个人看起来练得牙都要碎了,都有大老爷们疼得哭鼻子了。
夏小梨想着刑赫野再过一段时间也得下床了,细眉耷拉着,心里已经开始心疼了。
太遭罪了……
出了电梯,她加快步伐往病房走,不想却在门口看见了林沐语。
“沐语小姐,你怎么……是来看阿野的?”
“小梨。”
林沐语站起身,看一眼闭着的门,温和笑道:“我是和砚勤一起来的,他们兄弟俩应该有些话要说。”
刑赫野和刑砚勤能有什么话说?每回见,都是刑赫野放两句冷刀子,就完事儿了。
不过,现在自家老公受伤躺着呢,战斗力可能有所削弱,夏小梨不放心,点了点头,就想开门进去。
“小梨。”林沐语叫住她,拎起搁在椅子上的袋子。
“听说你喜欢吃榴莲,城西这家西点店的榴莲千层特别不错,还冰着,赏脸尝尝吗?”
夏小梨狐疑地打量她一眼。
她对林沐语的印象挺好的,大家闺秀,性情十分随和,没有大小姐脾气,听说是在大学当老师。
“沐语小姐,是刑大哥有事找赫野?”
林沐语点点头,“这段时间,砚勤一直有心事,他似乎因为什么事,对刑三少爷一直感到抱歉,我想……他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夏小梨眸光微动,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最终还是松开手。
“那我尝尝吧,谢谢了。”
林沐语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将精致的糕点袋子递过来,“不客气,也谢谢你。”
病房里。
拿着平板斜躺在病床上的刑赫野,见鬼般斜一眼突然朝自己大鞠躬的刑砚勤,薄唇轻扯。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给我出殡了?”
刑砚勤已经十分习惯这个弟弟的说话方式,他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把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
“小野,当年,是哥对不起你。”
刑赫野唇边习惯性讥诮的弧度敛了敛,视线淡漠地落在刑砚勤身上,没说话。
刑砚勤直起身,垂着眼继续说:“因为担小怕事,我把自己的名字推给了你,你不见了之后,我害怕被家里人责备,所以不敢说出来,没有替你求救……”
刑赫野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我?想让我消失?”
刑砚勤默了默,点头承认了,“是。”
“我……嫉妒妈处处精心教养你,只把你当儿子,却从来对我视而不见。”
“呵哈哈哈哈——!”
刑赫野冷不丁笑出声,越笑越大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话,笑得胸骨一阵阵闷痛都没停。
刑砚勤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如今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儿时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且不说他压根不是柳琬茵的亲生儿子,小时候,刑赫野是怎么被柳琬茵压迫式甚至癫狂地教育的,他们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他曾经因为缺少母亲关注而产生妒意和不平,却自私地完全忽略了自己嫉妒的弟弟实际上过得有多压抑和痛苦。
“真的,非常对不起。”
二十年过去了,一切的一切,也只剩这句苍白无力的道歉。
既挽不回消逝的兄弟情,也弥补不了,懦弱的自己因一念之差,对7岁的刑赫野造成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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