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来京中,申令祎知道后心中很是欢喜,十分期待着父亲的到来。
虽然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有点形同陌路了,但是她知道,父亲其实依旧是爱着母亲的。
而且因为父亲什么事情都会向着自己,申令祎完全没有因为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而对父亲产生怨怼。
申令祎唇角上扬,有一种自己突然有靠山的欢喜跃上眼中,连着积压了几日的心烦,仿佛也消除了大半。
她不由得双手轻拍了一下,喜滋滋没一会儿,母亲的话,让她的心情瞬间如绑了铅块一样,猛地下沉。
本朝开国皇帝明太祖把蒙古人逐出内地后,再也没有精力将其斩尽杀绝,蒙古人逃回草原后迅速调转马头,变成本朝的跗骨之疾。
起初为了防御蒙古骑兵南下,大明帝国在北部边境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
然而历经一百多年,河套地区完整的防御体系已经出现分崩离析的漏洞,大约是在五年前,蒙古兵团入侵河套一战而成,自此后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成了蒙古兵团的给养基地。
帝国为了对付河套境内的蒙古人,设置了陕西三边总督,分别是甘肃,延荽,宁夏。
第一任总督王跃主张收复河套,但未成,后来的历届三边总督都主张主动收复河套,但都不了了之了。
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申父中了一甲前三名,也就是探花。入翰林院的第一年,他写了一本《治边疏议》递交内阁,认为最现实的办法就是把蒙古人逐出河套,便能保证三边安宁。
上这种奏疏的年轻热血官员多了去了,不知怎地,申父的奏疏被人重新提起了,圣上便急命父亲进京任礼部主事一职。
申父由陪都的从三品官变成正二品,本是好事,却令冯氏和申令祎齐齐皱了下眉头。
申父这些年在金陵,不是和风雅人士玩弄秦汉的文章,就是歌颂汉唐的诗歌。
虽然国子监祭酒这个官职,没什么实权,但是也是很受人尊敬的,而且从应天府书院考上举人的学子无数,这些都是隐形的人脉资源。
他每年除了进京述职,可以说对北边的京城也算是人生地不熟。
“父亲升迁了……”申令祎看完信,却高兴不起来。
“早上允哥儿来请安,我问了一下他朝中的事。”冯氏摇了摇头。
申令祎沉默了一下,半晌,闷声问道:“……他怎么说?”
冯氏抬首,心情有点压抑,“俺答汗假意归顺,实则预谋行刺圣上,朝中便有人借此上疏,讨伐俺答汗,以绝后患,振我国威。”
申令祎想不通这跟父亲有什么关系,疑惑道:“那让爹爹进京干什么?”
冯氏沉吟道:“也许这跟你爹就职礼部没有什么关联,是我们想多了吧,你不要操心这些,这都是大人的事。”
母亲刚才说,振我国威?
申令祎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上一世这个时候,双方不是议和了很多年吗?
她记得,谢允在一次事后得意洋洋的告诉她,俺答汗人虽然一开始是假意归顺,但是经过户部(特意强调了作为户部侍郎的自己在此事件中发挥的巨大作用)和兵部努力了两年,充盈国库,整顿军营。
这一举俺答汗未来五十年都没有能力犯我朝边境,假投诚变成了真入贡,他们在河套地区游荡,相当于一群被拔掉尖牙的恶狼而已。
边关无战事,这是再好不过了。
但想不到,竟然因为的重生,发生一连串的蝴蝶效应,竟会是如此。
她不由得双手合十,祈祷庙堂之上,能有人力挽狂澜,让天下四海升平,再无战事之苦。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爹是会做官的,放心。”
冯氏摸了摸申令祎的头发,申耀祖是什么德行,她作为他的枕边人再清楚不过。
才华是横溢的,对国家是热爱的,治国安邦,那是指望不上的。
但好在丈夫为人处世比较圆滑谨慎,想必能从这趟浑水里全身而退,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实权的文官,能摊上什么祸事呢。
“母亲,父亲最好不要进京去什么劳什子礼部,在京为官根本就是凶多吉少!”申令祎着急得有些坐不住了。
冯氏讶异地看着申令祎,不明白女儿怎么会如此抵触这件事,许是知道些内情吧,“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申令祎回想了下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虽两世的事情发生的不一样,但她隐约记起了谢允对自己说过。
在京为官,稍有不慎就会出局,进入庙堂。如上百尺危楼。
有一年,他去边境,宣统那边当巡边御史,任期一年。回来后竟然没有找出边境的种种贪污腐败行为。
有言官弹劾他尸位素餐,与边将巨贪沆瀣一气,成猫鼠同眠之势。
她问谢允,是不是真的被边将贿赂封口了,谢允让她别问这些事。
当时,她心中隐隐知道了谢允真的像那位言官说的那样了。
只是没多久,谢允忽然弹劾兵部上下勾结,贪污百万军饷一事,当时的兵部尚书是内阁首辅。
被他除掉后,他进入内阁补缺。
可想而知,庙堂之上,波诡云谲,非两面三刀者不可胜任。
她是讨厌谢允,但她是认可谢允的职场能力的,未来首辅说的话,多少有些参考性吧。
申令祎正在思忖着怎么样才能让父亲不搅合进去这些事中,外面有个小丫鬟的声音响起。
小丫鬟进来,俯身行礼道,“二奶奶,二太太请您去蓁院一趟,说是有急事找您。”
申令祎蹙眉,目光幽怨地望向冯氏,见母亲点了点头,表达了态度。
申令祎苦恼,心中不太乐意,也只好站起身,要随小丫鬟过去。
冯氏出声问道:“亲家母可说了什么事?”
那小丫鬟眼珠转了几转,抬眸迅速看了一眼冯氏,姨奶奶自早上起便有些怪怪的,目光有些呆滞,也不思茶饭。
但是这些,却不是她该说的。
半晌,小丫鬟有些惶恐地回道:“……这个,我们做下人的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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