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对话也视为生死交战,余慈觉得,他现在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他不应该否认自己的弱点和缺陷,但也没必要自泄胆气,妄自菲薄。正如他一直所坚持的那样——他虽然陷入死地,却永远不能生出“必死”之心!
每当这个时候,余慈便会进入最佳状态。
俗话说得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余慈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在阅历丰富、看透世情的人看来,无数的事态变化,其本质不过是有限的几套模板,在那里循环往复。这样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事,都变成了令人厌倦的重复。
余慈还远没有到这种境界,不过何清所用的手段,实在太过经典,也没有太多掩饰之意,只要脑子冷静下来,便能有所查觉:
一个巴掌之后,再给个甜枣……
这大概是古往今来,揉捏人物的最佳方式,已经被人用滥了的,可效果确实了得。之前余慈的心绪,便完全被何清掌控着,像是牵线木偶,全无自主的能力。
但现在,他开始把握住何清的想法。于是就在何清说话的空隙,插进话去:“何仙长……”
何清瞥他一眼,让他说话。
余慈便抓住这机会,沉声道:“弟子必然是清白的。这一点,何仙长应该早有定论,否则何必和我说这么多!”
何清神色不变:“那也未必……”
余慈向她拱拱手,语气平顺恭敬:“何师叔的意思,弟子明白。虽说清者自清,可前面的做错的,总要弥补,也免去瓜田李下之嫌……故而弟子想知道,用什么法子来证明自家的清白。”
话说到这份儿上,余慈已经是完全进入何清为他预设的位子,但因为他的主动,总算没让何清把力道使足,给他一个喘息思考的空间,也是一个自我调整的机会。接下来,不管何清说什么、想要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应该先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如今他就是一个离尘宗的外室弟子,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如此应对,让何清多看他一眼,略微点头,不再纠缠于余慈个人的对错,就事论事道:“何需证明?真相水落石出之时,一切便都大白于天下……之前我让你和证严接触,认真去做便是。”
余慈想了想,道:“请仙长明示。”
“也没什么。刚才便说过,你是个有运道的人,我只是看上你的运道罢了。”
“运道?”
“是啊,天裂谷动乱前后的八条线索,只要和你接触的,如今断的断,折的折,能接续上的,也只有净水坛一家而己,这么看来,你便是最好的试刀石呢。我便让你和他们再多接触一些,两条线缠起来,谁更坚韧一些,总要有个结果才是。”
余慈愕然。但接着他便看到,何清的视线盯过来,冷森森的,但感觉中并不是针对他而来。
脑子转了几圈,余慈忽地有了答案:什么“看谁更坚韧”之类,不过是托辞。此时何清心中怕是早有决断,她要是也只是个“结果”而已。
有了结果,才有出手的理由。
余慈嘴角动了动,不知是该赞佩好呢,还是该不以为然。虽说他很清楚伊辛和尚的那些勾当,可何清却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她是在未能完全掌握证据的前提下,做出这个决定的——想当初谢严在此主持之际,还没她这般果决!
想到刚刚何清指责他的那些话,余慈不免就想着,是不是将他通过照神铜鉴所见所闻的一些事情,通报出来。经何清一说,他真觉得那些秘密烂在心里,是顶没意思的一件事。
可不等他决断,何清已经向外走了,余慈跟上两步,却听到:
“净水坛和这绝壁城中,所谓的散修第一人卢明月应该是一条线,而上次绝壁城乱局之后,那卢明月便离奇失踪。据说是外出游历,可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你不妨往这件事上靠一靠,看是否能当个突破口。”
余慈这才想起,今日易宝宴上,并没有见到卢明月其人。
他开始认真考虑,而渐远去的何清又传回声音:“外室弟子的自由度还是很大的,只要不违犯宗门条律,有一些私密之事也没什么。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你真有心在仙道上有所作为,就该照着更高的标准努力……这算是我替他说的!”
这算是……又把红枣送过来了吧。
余慈站在原地,有些想笑,但想到那个“他”,却是猛醒:他在这里干活,玄真凝虚丹,又该怎么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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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终于见了尽头,而天翼楼夜宴造成的影响,还是方兴未艾。
此界素来有一种说法:一场成功的易宝宴,能将与会者的实力提高一个档次。余慈觉得,这并未夸大。只看宴会之后,修士闭关的规模,便能见得端倪。
新入手的法器再好,也是要加以祭炼的。与会修士,只要是有所收获的,大部分都趁热打铁,抓紧时间闭关,力求将新得的法器祭炼到得心应手的地步,这样一来,绝壁城高层活动骤减,城里便显得安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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