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清谈不比其他,不管目的如何,参加人员怎样,面子上形式都非常自由,客人还没到齐,便有清歌入空,实有清谈之风,自然也要有名士习气。
特别是到了楼上,不像一般的酒宴欢场,都要把人认个遍,彼此关系熟的,就闲聊笑谈;关系淡的,根本无须理睬,最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不过,有些人到哪里,都是中心。
余慈上楼之后,第一眼就看到,围绕着某位矮胖老头,有五六人坐在一起,各自虽有盘算,表面上还是笑语盈盈。与之同时,楼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那里。
那矮胖老头,他是认得的。
辛天君……
余慈着实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辛乙,心中也是一奇。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辛乙正好也移过目光,两人对视一眼,余慈想了想,虽然早在北荒之时,就与辛乙打过交道,甚至还面对面下过棋,但这副面目,对方应该并不熟悉,想来也不至于联想在一起。
所以,并没有上前,只是隔空拱了拱手,辛乙也仅是笑眯眯地点点头,算是彼此致意。
便在此时,余慈忽然生出某种“自觉”,或许,他也是此刻述玄楼上,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中心”。
因为仅就目前而言,和与洗玉盟的惯性生态格格不入的,或者说是还没有彻底融入的,只有两个:
一是辛乙,另一个就是他。
相对于已成名数劫之久,光芒万丈的“辛天君”,周围人等对他的看法和态度,还没有完全协调一致,比较复杂零乱,或明或暗,或打量或评估,林林总总,反而把力度冲淡了。
不管别人如何看法,只要没打扰到他,余慈也懒得理会。
他环目扫视,却见侧方凭栏处,薛平治正向他举杯示意。
今日的薛平治,少有的未着华服,而是着一身对襟襦裙,颜色素淡,冰纱薄透,臂系披帛,衣带当风,飘然有神仙之姿。便是在气氛微妙的述玄楼上,无疑也是最醒目的亮色所在。
余慈心忖,若刚刚那游仙诗,是这位薛娘娘吟唱,就真的精彩了——可惜,这绝不可能。
当下,他便和千宝道人走过去,和薛平治坐在一起。
薛平治身边也带了人来,然而并不是骆玉娘,也不是余慈以前猜测过的谷梁老祖师徒中的哪位,而是一个生面孔。
其人玄袍道冠,面白无须,衣饰普通,毫无特色,看上去倒是非常和善,没有一点儿高手的锐气。
薛平治当先介绍来人:“这位是士如真君,深谙符法,在北地散修中,也是第一流的人物。”
士如真君闻言就是苦笑:“天君面前,不敢言‘深谙’二字。”
既曰“真君”,除非是陆沉那样,早早就将“东华真君”之名划归专属的逆天强人,否则,十有八九应是小劫法宗师的层次。
余慈当然不会拿大,客套一番,也为千宝道人引荐。
千宝道人目前,虽是距离长生真人也就差那么薄薄一层纸,可只要这条线跨不过去,就算有离尘宗在后面支持,比之其他人也要低上一层,不过,薛平治也好,士如真君也罢,都非常客气。
薛平治完全是看在余慈的面上,至于士如真君,细看了千宝道人两眼,脸上却有些疑惑,待余慈、千宝道人一落座,便问道:
“千宝道友,冒昧相询,近日是否在祭炼什么法器……还是在借此修行?”
千宝道人一怔,士如真君所言,未免有些交浅言深,可越是这样,越显出这位是个纯人,不似心机深沉之辈。他也是率性之人,随即便笑着比出大拇指:
“真君这份儿眼力,可当真了不得!”
士如真君叹道:“早听说千宝道友在法器祭炼上深有造诣,今日确是百闻不如一见。祭炼之术,也算是符法的重要分支,不明其中法理,不花上几十上百年时间,亲手祭炼出一件心血之器,终究不能说是通晓符法真意……或许,只有渊虚天君这样的天纵之才,能够例外。”
坦白讲,士如真君说话的技巧实在不太高明,说到半截发现自己失言,想挽回来,却是夸不像夸,贬不像贬,旁边薛平治听得都是无奈。
不过千宝道人本身就是个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性子,与他聊得颇为投机,气氛倒是颇为热烈,后来干脆坐到一处去,倒把余、薛二人撇在一边。
薛平治摇摇头,倾过身来,和余慈低语说话。
有过域外星空那番经历,她对余慈已经没不抱什么戒心。
其实,她以决绝之心,做了天魔妄境那一出,若说世上有一位真正对她知根知底的,肯定就是余慈无疑,“戒心”什么的,就是有也没意义。
或许正因为如此,便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或曰亲呢。
至少在外人眼中,就是如此。
二人都是凭栏而坐,本就挨得很近,薛平治再凑身过来,几乎要脸挨着脸,绝不是一个“正常”的距离。
明知荒唐,却还是有人忍不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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