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复仍保持着那诡异的笑容,惊愕的情绪甚至没有反馈成功,森然剑气不但斩下头颅,连未出窍的阴神也一起抹杀。
看着孙复尸身坠落,周钰收剑归鞘,面无表情,并未因瞬杀同级数的步虚修士而有什么兴奋之意,只有颊侧三道细长的伤疤中,翻起微微血色。这时身后有人叫:
“钰哥儿,得手了?”
周钰略一摇头:“单师叔,发警讯吧,来人已放下天魔毒引,域外天魔朝夕可至。”
“嘿,这是第四回了,他们有完没完?”
周钰没有回应,不一刻,当当钟鸣之声响彻寰宇,渗入山门每个角落。不知有多少人,闻声就是一记呻吟。
最近一个月,示警钟声每隔七八天就要响一回,每一次都带动千百个域外天魔入侵。幸运时,来的只是阿猫阿狗,也没有什么要紧;但有一回,竟然有天外劫魔偷入进来,。
域外天魔自成体系,与修士等阶不同,修行界只能以威胁程度,将之划分为无生念、集阴煞、天外劫、末法主四大层级,或以念魔、煞魔、劫魔、魔主简称之,这也是修士自身所生心魔的分级。
天外劫魔相当于长生真人一流,也幸好是在山门道场,能将其魔威压制到极限,发现、封堵也还算及时,否则死掉的宗门弟子就不是五个,而是十倍计了。
这种情况下,离尘宗也不能稳坐钓鱼台,示警钟声响起后不久,留守山门内的四位三代弟子,还有前几天刚赶回来的劫修玉虚上人,就开了个短会,商议眼下的局面。
但实际上,与会诸人都明白,一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来想,聚集起来的,更多的还是统一认识,或者说……抱怨。
“这些魔崽子,单使这一招,也不嫌烦?”说话的是道德部三代弟子印阳道人,须眉半白,面容则出奇地年轻。道德部多以赤子归真为修行之要,修为越是高深,越不怎么掩饰真性情,烦就是烦,不怕人笑。
事实上也没人笑他,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心情。鲁德摸着他那蓬络腮胡子,瞪起眼睛,粗声粗气地回答:“一招散手有用,使一万次又何妨?他们也不用让咱们伤筋动骨,要的就是让咱们首尾不得兼顾,把放在剑园的力量拿回来……嘿,就不能随他们的意!”
砰地一声,他拍了记桌子,看上去便如江湖匪类,众人都笑。作为宗门修士中的异类,鲁德在修炼上花费的功夫,还不如在炼器上所下功夫的十分之一。就是这样,也能迈入步虚境界,资质之高,着实让许多人又羡又妒。
而包括他在内,以谢严、解良、千宝道人等为核心的实证部三代弟子精英群体,近些年来,堪称异军突起,在宗门内有着越来越高的话语权。
便是玉虚上人对他,也是和颜悦色:“鲁德所言甚是,且还有一点,本宗已经和洗玉盟那边有了协议,不是一家独占剑园之利,就是要撤出,也要顾忌清虚道德宗、四明宗这些兄弟门派的意愿。那些魔崽子未必不知道这一点,隐藏幕后,专用法器巨资雇佣不相干的人来捣乱,也是要在我们和洗玉盟之间弄些手段。”
这些事情越说越明,玉虚上人也不说别的废话,直接布置:
“剑园那边,我们半步不退,非但如此,等明日方师叔出关,我就赶去那边,处理各项事宜。宗门内有方师叔坐镇,可谓固若金汤,那些魔崽子,再难有所作为。不过,师叔近期也在紧要关头,你们四个,不能太让他老人家分心。”
厅中四人都是点头,玉虚上人又想了想,道:“这样,摘星楼位于九天罡风层中,虽有严密禁制,又有护楼法圣在旁,便是天外劫魔也不惧,但魔影无形,很难顾得周全,就再派一个人去……”
“弟子……”
学理部的程徽最擅禁法防御之道,正要请缨,旁边鲁德却抢先一步:“正好有一把剑要送上去,我就跑一趟吧。”
此言一出,厅中就突地一静。玉虚上人微胖的脸上笑容微敛,略加沉吟,却不先回应,而是是转向苏己人这位戒律部的第一号人物,轻声道:“己人以为如何?”
苏己人是一位面相看去非常温和安静的妇人,也是梦微的恩师,她修行资质平平,然而凭借令人敬佩的毅力和坚韧的心念,一步步走到今日,已经是步虚上阶的水准,法体淬炼已经完备,只待阳神圆满,便可踏入长生真人之境。如此人物,玉虚上人也要给几分尊重。
见问到她,女修微微欠身行礼后方道:“弟子以为,摘星楼虽然紧要,却非是险地,有方祖师坐镇,几位师兄弟轮番上去检视一下便好,无需特意分出人来。”
玉虚上人微微颔首,正想着,苏己人又道:“弟子也说一句僭越的话,祖师如今修行,不是担心多了劫数考验,反而是心忧离了大道,难见得一个登攀之机……”
她话说了半截,玉虚上人已悚然一动,摆摆手,止住苏己人之言,旋又叹息一声:“大道之难,正如握发自举,自相矛盾。罢了,己人说的是,也不用为方师叔计较什么,他老人家想必心中有数,至于怎么个安排,你们自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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