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若抬起眸,目光从痛苦挣扎,濒临死亡的云霓,移向晦暗阴沉的天际——
重生之人,都不自觉地会认为,自己是命运眷顾的人。
她在重生之后,被种种冷酷现实鞭笞得彻底清醒过来,明白谋事在人,与天命无关!
苍乔把玩着那几颗白玉念珠,懒散地道:“去把秦玉沉带来。”
不多久,秦玉沉被人带进来,跪在地上行礼:“督主,属下有罪!”
苍乔眯起眼:“哦,你有什么罪?”
秦玉沉瞥了一眼还在受刑挣扎,痛苦呻吟着的云霓,闭上眼——
“当年云霓与属下有私情,五年前那夜,她领人赶到飞鹤楼,很激动地说有要事禀报督主。”
“属下知道她身怀有孕,怕她激动出事,一时心软就放她进了楼,谁知后来楼中出事……她却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保密和她之间的关系!”
和公公一听,就知道云霓这是怀了秦玉沉的孩子,李代桃僵地栽在了千岁爷头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秦玉沉,恨不得给他几个巴掌,竟敢混淆爷的血脉!
秦玉沉又闭了闭眼:“后来……云霓突然为了保护督主受伤流产,可属下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要属下的孩子,如此作为,都是想借机留在督主身边,她以死相挟,属下只能为她瞒下了一切!”
但这也让他心碎而痛苦,干脆彻底远走南蛮,五年不归!
和公公忍不住心里的愤怒,上前就是一脚:“你是怎么当卫长的,如果云霓要杀千岁爷,你也放进去?!”
秦玉沉被踹得口吐鲜血,随后爬回来,伏地叩首:“属下对千岁爷有愧,您要杀要剐,属下绝无怨言!”
苍乔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他的心脏,秦玉沉轻颤着,不敢说话。
许久,苍乔才冷淡地道:“本座一向赏罚分明,这次锦衣卫事变,你也算尽职尽责,功过相抵,但这个南镇抚司指挥使,你就别干了,继续当你的第七卫长。”
秦玉沉知道自己虽被削了官职,但督主已经网开一面了。
他立刻再叩首:“多谢督主!”
苍乔起了身,恹恹地道:“这戏都看完了,回吧。”
小齐子殷勤上来要扶着苍乔。
苍乔只当他是空气,转脸冷眼瞥着明兰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本座!”
明兰若乖巧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是,爷!”
行吧,看在这位爷今天被手下人撅蹄子,心情郁闷的份上,她就给他当一回贴心小宫女罢。
一行人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秦玉沉再次出声:“千岁爷,属下能否亲自为云霓行刑?”
和公公不悦地蹙眉,尖利地道:“你想干什么,这可由不得你!”
秦玉沉忽然狠狠叩首:“求您了,云霓与属下一起长大,属下知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只想看在过去情分上,亲自送她走!”
苍乔冷冷地挑眉:“你倒是长情。”
和公公见苍乔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寒着脸示意那个负责贴湿透黄纸的黑衣缇骑将黄纸交给秦玉沉。
如果不是云霓的证词和秦玉沉的证词都证明了此人对飞鹤楼里的事并不清楚,否则他也得死。
秦玉沉面带痛色,接过了那些黄纸,走到凳子边上,看着痛苦地挣扎,气息微弱,却还没死去的云霓。
他闭了闭眼,忽然扔了黄纸,一把抽出袖间的匕首,反手一刀深深地扎进了云霓的左胸口。
“嗤!”匕首入肉,云霓猛地痛苦地抽搐了片刻,不再动弹,鲜血流了一地。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愣住了。
秦玉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属下,已送叛将云霓归西,请千岁爷责罚,只求您让我替她收尸!”
和公公怒了,指着他鼻子尖利地叱骂:“秦玉沉,你这是抗命不尊!”
千岁爷赐云霓“加官进爵”的刑,就是要她这杀害同袍,又盗窃令牌悖逆主上的叛徒受折磨之后再死。
秦玉沉这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等于是让云霓落个轻松!
苍乔眯起眸子,冷冷地道:“秦玉沉收尸之后,鞭笞一百鞭,革去卫长之职!”
“谢千岁爷赏!!”秦玉沉闭上眼,再次深深地叩头谢恩。
苍乔冷着脸,转身扣着明兰若纤细的胳膊,一路回了内院。
走在抄手游廊上,两人都沉默着。
“怎么,不高兴,觉得云霓死得太容易?”回到房间里,他才淡淡地开口。
明兰若抬起清冷明丽的眸子:“她也算罪有应得,但这位秦指挥使倒是挺狠的。”
苍乔来了兴致,坐在椅子上顺势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怎么,难道你不觉得秦玉沉对云霓很长情么?”
一个男人宁愿冒削职,受刑也要将结束曾经情人的痛苦,让对方不被折磨地离开人世,谁看了不说一声好个有情有义的男儿。
明兰若被逼着坐在他大腿上,有点不自在,只略停止了细腰:“有情有义,也许吧,但我瞧着他对云霓阻碍他接手锦衣卫的不满可不像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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