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下来,夏粮得交十几斤粮食,秋粮还得交五六十斤粮食,还得替他们服徭役……”
“主薄,您得管管啊!”
田间,听着百姓们的诉苦,朱高煦即便早有准备,心里还是不禁升起一种酸楚。
大明的田赋是定额不假,但字面上的征收数字和实际的征收数字往往是不一样的、
在读书人难以培养的这个时代背景下,一个县名义上的官员只有五人,想要依靠着五人办事收税是不可能的,因此朱元璋才会准许县收胥吏二十到七十人。
胥吏的俸禄不算低,可架不住人心贪婪,朱高煦记得前世看过的《海瑞集》里就写过一些故事。
普通百姓若是希望办些事情,便需要给出一些银两来馈赠胥吏,以此打通关节,避免被刁难。
这种情况在明初就有了苗头,到了明代中后期蔚然成风。
大小衙门,不管是胥吏还是官员都养成了积年皂隶,抑勒贱买为旧规,以百姓办事需要打点为常例。
到了夏秋征税、输送之时,又是污吏们上下其手的好机会。
缴纳赋税的百姓往往要以“火耗”为由额外上交一部分钱财,孝敬主事吏员以保平安。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帮闲跟着压榨百姓,因为明代后期原本规定的胥吏数量已经不够治理庞大的国家,所以帮闲的出现是必然的。
大量没有编制的帮闲开始听命于衙门,而这些人没有工资,因此日常生活就是靠欺压百姓来获得收益,除此之外就是和地方上的豪绅勾结。
豪绅与胥吏还能算是相互勾结的关系,但这些编制的这群帮闲则是豪强富户的狗腿子,这也是晚明始终收不上来税的原因之一。
朱高煦清楚大明大概的税收问题,而来到这个世界跟随朱元璋学习的那两年则是让他明白了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些小问题。
二者结合,朱高煦自然清楚百姓的负担在哪里,只是他没想到大明开国才三十几年,便已经出现了明代中晚期的这种苗头。
瞧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老农与百姓们,朱高煦清楚天下还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
他心里酸楚,可是眼下却没有办法将他们一扫而空,因为他手上没有那么多替换的人。
“金夔……”
“标下在!”
朱高煦开口,身旁的一名百户官便作揖应下,所有农民眼巴巴看着他们。
“带几个弟兄去麒麟门调些人,把大伙说的那些人都严查严惩,再从调三个渤海出身的弟兄去担任粮长和里长、江宁县主薄,别让大伙被报复。”
“被调去的弟兄俸禄依旧按照原先的给,过两年再拔擢。”
“是!”金夔作揖应下,而后便一路小跑返回了官道旁,带着几个弟兄乘骑马匹向麒麟门而去。
“老丈稍等,我不会让你们遭到报复的。”
朱高煦笑着与老农们开口说着,此时饶是老农们再迟钝,却也知道面前这位恐怕不是主薄那么简单了,毕竟他刚才开口要更换江宁县主薄,若是他只是主薄,哪有自己更换自己的道理。
面对不知身份的朱高煦,一时间众人都拘谨了许多,朱高煦也借机询问了许多问题。
在交流中,朱高煦更深层次的了解了这个时代关内百姓的负担。
距离朱元璋迁徙富户已经过去几年了,那些曾经迁徙的富户在南京外城置办田地许多,甚至已经有人在城外购置田地了。
显然,老朱想要将他们财富重组的想法没能实现,那数万富户中大部分虽然都成了京城之中的‘庶民’,但借着机会继续扩大资产的并不在少数。
不过朱高煦没有担心,毕竟想在这样时代下扩大资产,政治献金是十分必要的。
等辽东学子抬头,到时候就是自己与官员们算账的时候,这些富户的资产都会被查抄,最后均分。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明的强盛期变得更长远,以此让辽东、渤海那群有天赋的学子来完善基础科学,增强国力。
朱高煦这般想着,时间也过去了一个时辰。
等金夔过来的时候,老农们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因为他们见到了金夔带来的百余名披甲骑兵。
能调动军队,这说明眼前的这位恐怕是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主薄,所有犯事人员均已收押调查,这是日后主持村镇的三位弟兄。”
金夔带着三名二十出头,身穿圆领袍的书吏来到了田间,朱高煦见状也对三人道:
“你们三人需要日后勤恳,若是有人寻你们麻烦,便找弟兄们去上疏给我,我会为伱们解决。”
“俸禄的事情不用担心,只需要本本分分做事,随后每月写一份百姓困苦所在的奏疏给我便可。”
“臣领教……”三人作揖应下,那称呼让后面的老农们看傻了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不知道“教”与“敕”的区别,只听到这群人称臣,便纷纷把朱高煦当成了是如今的皇帝,跪倒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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