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阁老醒来后,就把心事放下了。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好习惯,天大的事情睡一觉,第二天就不影响情绪。
问过徐璠没事儿了,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与昨日外出访友的胡直吃早饭时,徐阁老已经谈笑如常,看不出一点儿烦心的样子。
“家里这点儿破事儿,比起朝廷上那些刀光剑影,又算得了什么呢?”徐阁老一边轻轻吹着鸡粥的热气,一边云淡风轻道。
“存斋公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胡直反正是听得一愣一愣,搞不懂徐阁老为何明明知道老三要对付老大,还坚持要揍徐璠一顿。
“这是徐璠应得的,老夫只恨这顿打太晚了,应该早就揍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的。”徐阶轻声道:
“至于为何要遂了老三的意,因为在华亭,目前我和老大都是客人,老三才是主人……客随主便,很合理吧?”
“这……”胡直终于明白,徐阁老为何不回南禅寺的老宅住了,因为他在那里没有家的感觉。
“那老大怎么办?”胡直忍不住问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操那个心了。”徐阁老不想谈这个问题,吃一口鸡粥道:“总感觉有点事儿,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东翁慢慢想。”胡直笑笑道:“对了,昨天回绝邵芳了?”
“哦,就是这事儿,昨天他怎么没来呢?”徐阁老有些奇怪。
说完他忽然面色微变,将管家叫进来道:“昨天邵芳来过吗?”
管家是知道邵大侠的事儿的,摇摇头道:“小人没听门子说过。”
说完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昨日门子送来的那份名刺来。但没搞清楚前,也不敢跟老太爷说。
“这是怎么回事儿。”徐阶奇怪道:“不来了?”
“谁知道呢?这些江湖人士不靠谱的很,”胡直吃了个麻糬,差点没噎死,拿小拳拳使劲捶了捶胸口,才长舒口气道:“不来说明他就是个骗子。”
“嗯。”徐阶心说,也只能这样理解了。便不再想他。
管家见状,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去没事儿找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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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同时,顾大栋顶着一对黑眼圈,脚踩着棉花来了南山寺。
“搞掂了!”他将盖满了印章的契约,拍在了饭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既兴奋又疲惫道:
“不服老不行啊。当年晚上连耍几个通宵,白天依然龙精虎猛,这才熬了一宿,就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那可不成,老哥今天还要代表县里和昆开司,迎接贵客呢。”
赵昊拿起那份契约看了看,只见上头签字画押的共十五家,都是县里有名有姓的大户。
其中顾、戴、毛、周、郑五家,各出六万两,分别占股三个点。支家、归家等另外十家,各出两万两,各占一个点。十五家共出五十万两银子,分享了昆开司四分之一的股权。
“我?”顾大栋难以置信。
“不错,经两大股东商议决定,由老兄来担任昆山开发公司的董事长。”赵昊微微一笑,其实所谓两大股东,就是他和他爹。
赵公子朝顾大栋伸出手道:“希望顾董事长能不负股东们的厚望,带领昆山开发公司大展宏图!”
“我?”顾大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这种人能担此重任吗?”
“我相信老兄一定行的。”赵昊的手依然悬在那里,笑容如春风般沁人心脾道:“老兄可是修过‘报亲塔’的人啊。”
“老弟还知道这事儿啊……”
顾大栋不禁讪讪一笑,虽然初衷不那么地道,但那可是他平生做过的唯一一件为人称道的事。
这种被人信任,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他只觉一股热流在胸中奔腾。好一阵,终于重重点头,紧紧握住赵昊的手。咬牙保证道:
“老子会干出个人样来,证明你的眼光的!”
“我相信你。”赵昊笑着抽出被他紧攥的手,叮嘱道:“吃点早饭补一觉,一个时辰后出发。顾董事长。”
“好。”顾大栋重重点头,‘顾董事长’这称呼,感觉好极了。
嗯,自己现在是‘懂事长’了,看以后谁还敢说自己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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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寺,大雄宝殿中。
赵知县盘膝坐在蒲团上,与三位佐贰也在共进早餐。
可惜这饭吃不安生,因为何县丞在絮絮叨叨的苦劝他,猥琐发育不要浪。
白主簿和熊典史陪坐下首,这情形他们也不好动筷子,坐在那里一个眼神游离,一个目不斜视。
“大人呐想想吧,石塘都是拿银子堆起来的。六十里石塘啊,得花多少钱啊。”何县丞苦口婆心道:
“咱们县里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哪能修的起那玩意儿啊。”
“啊,不是说了吗?”赵二爷打着哈欠道:“不用县里出钱。”
“这世上没有不要钱的早餐。”何县丞却不信有这种好事道:“还有这陆陆续续送到县里的粮食,加起来有四万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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