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隆庆五年冬月初十。
这个时节,北国已是冰封雪飘;江南也定然寒意料峭了吧?唯有这五岭之南,依然满眼浓绿,三角梅和木棉花竞相绽放,让人很难将这样的日子,与一年中黑夜最长的冬至日联系起来。
起床号吹响时天还不亮,青澳湾军港中,唯一完好的主力舰104舰,响起了震天动地的七声炮响。
轰隆隆的炮声中,身着深蓝色海警礼服,头戴蓝色帽儿盔,腰束牛皮铜扣腰带,脚踏长筒黑皮靴的标兵队,扛着擦得锃亮、上了刺刀的隆庆式步枪,整齐列队走出了营房,在通往北回归线广场的中央大道上列队。
他们在笔直的大道两旁,间隔两米布起了防线。每走到一个哨位,两名身材魁梧的标兵便立定,向左向右转,改为持枪相对而立,岿然不动,尽显威武森严。
早晨六点五十一分,第一抹晨曦降临青澳湾,将停泊在湾中的战舰,照耀的一片金黄,也将大道两旁森然列队的海警,照耀的如天兵天将一般。
七点钟,更多的海警官兵,保安队员和集团职工,从各处营房中走出。与基地往日喧闹的景象截然相反,今天所有人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海警将士们都穿上了他们帅气的礼服,胸前挂起了勋章,警官们腰间还悬上了警官短剑,戴上了一尘不染的白手套。
保安队员们也穿上他们灰色的制服,虽然没有海警礼服那么讲究,但也有皮带,皮靴和白手套,列队走起来步点刷刷,十分庄重。
皇家海运的船员们,穿着海蓝色的制服,戴着同色的软沿帽。
集团职工们穿着统一配发的工装,棉靴,同样整齐划一。
就连琉球官兵和林凤手下的前海盗,也都换上了新发给他们的冬装,样式与辅警制服相同,但是墨绿色的。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列队完毕,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矩形色块,将偌大的北回归线广场填得满满当当。
七点三十分,炮声再次响起。
隆隆的礼炮声中,一面在晨光中猎猎舞动的日月同辉旗,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看到,那以正常速度的一半,踢着正步打旗的竟是海警副司令金科,两位护旗的是海警舰队总指挥王如龙和警务委员马应龙。
南澳岛上三位挂着金星的警监,全都在列了。
三人后面,跟的是打着各舰舰旗的舰长和警务委员。
再往后,是扛着隆庆式步枪的长长仪仗队。
一声接一声的炮声中,旌旗、仪仗,引导着阵亡将士的灵柩,庄严的来到了广场上。
每四名戴着白手套的海警官兵,抬着一口绘着金色船锚的黑色棺木,踏着统一的步点前进着,每一步都像踏在人们的心坎上。
除了参加过对日惩戒作战的海警官兵外,其余人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却无一例外,都被这强烈的让人窒息的庄重肃穆、悲壮崇高的气氛,紧紧攥住了心。
海警官兵、保安队员和海运船员们齐刷刷行举手礼。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这种右手并拢,指向帽檐的军礼,取代了原先的捶胸礼。
职工们也昂首挺胸行注目礼,所有人的神情举止都是那样的庄重。让琉球人、前海盗们感到万分震撼,他们才知道,原来普通人的死亡,也可以如此有尊严!
那是因为逝者已经不普通了……
他们的名字叫烈士!
为了纪念这场南澳岛大战,为了纪念阵亡和死于医院的两百零二名将士,江南集团在北回归线广场上,修筑了一座23.26米高的纪念碑。
20.2米高的碑体呈高塔状,以南澳岛出产的花岗岩砌成,坐落在3.06米高的基座上。
碑体正面镌刻着赵公子亲笔题写的‘南澳战役烈士英魂永存’!
基座上刻着赵昊起草,徐渭执笔的碑文:
‘呜呼!我华夏地广海阔,陆洋兼备,自古便求食于陆,谋富于海。昔商王钓于东海,六月不归;太公通鱼盐之利,齐国大兴;秦有徐福东渡;汉辟海上丝路;东吴开疆夷洲、远航南洋;隋唐五代通贾七海,富甲天下;两宋仰海贸之利,御强敌百年。及至前元,海上通达百二十国!’
‘本朝承前启后,登峰造极,郑和舰队七下西洋、无敌天下!惜乎惜乎,郑和之后,海禁森严,至今已有百八十载,以至世人皆知陆上之中国,不知有海上之中国焉。’
‘天下大势,此消彼长,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百年以来,泰西各国竞以举国之力,遣船出海,开启所谓‘大航海时代’。有其佼佼者一曰‘西班牙’、一曰‘葡萄牙’,两国战舰航遍全球,竟不自量力瓜分世界。今已相继染指我天朝之地,横行我中国之海矣!百姓受其苦,商贾绝于海,藩属如灯灭,海上中国危!’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自有勇士卫我海上中国,于南澳抗击外辱,驱逐西夷,御我海疆,护我黎庶!风萧水寒,旌霜履血,有烈士二百零二人壮烈捐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怒涛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人有所忘,史有所轻。肃之嘉石,沐手勒铭。噫我子孙,代代永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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