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十月十六日,是张太师下葬的日子。
虽然钦天监奉旨为他选择了风水宝地作为墓穴。但儿子们还是遵照张居正的遗愿,将他葬在张文明的墓地中,好让他到九泉下去弥补未能在老父床前尽孝的遗憾。
下葬仪式自然十分隆重,几十万人云集太晖山痛哭跪送的场景也无比震撼。但这跟那位只手遮天的张太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人真的泉下有知。张居正也未必喜欢这样的哀荣。事实上,除了那具御赐的棺木他没的选之外,张居正只让儿子在棺材里陪葬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他腰间的玉带,另一个则是他心爱的海柳木烟斗,此外别无长物……
待到三声炮响,宣告下葬的吉时已到。
原本闹哄哄的太晖山顿时鸦雀无声。人们注视着张敬修端着一碗温热的雄鸡血,从棺木一路洒到墓井口,当最后一滴血洒落地上,他将碗重重摔碎在墓口。
执事官便拖长了嗓子高唱道:“拜送太师!”
凄厉的唢呐声随之响起,张家的男男女女、亲属妻族,还有上千名披麻戴孝的文武官员,便齐声痛哭。
三拜之后,沉重的棺材已经被稳稳抬入墓井。十几把铁锨开始一同填土,转眼间就掩盖了偌大的金丝楠棺木……
张家的子女们放声恸哭,就连赵昊也忍不住再次落泪。
在他看来,现在埋葬的非但是自己两辈子的偶像,还是朱明王朝最后的希望……
永别了,偶像。
永别了,君君臣臣……
~~
下葬次日,赵昊便要带着儿子启程返回上海了。
筱菁和小曼则留在江陵,再陪太夫人一段时间。
张敬修兄弟几个到码头送行,向赵昊深深行礼。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赵昊忙扶起大小舅子们。
“这次若非先生,父亲的葬礼定然不会这么风光的。”张敬修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
因为当年赵昊给他们兄弟当过家庭教师,虽然顺道拐走了他们的小竹子,但张家兄弟还是一直以先生相称。
有道是人死如灯灭,何况现在风向越来越不利于张党。如果没有赵昊的话,湖广的官员绝对不会来这么齐的。
临省的官员更是十有八九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都是浮云而已,没必要太在意。”赵昊微笑安慰他道:“等过些年,你兄弟显贵了,不就又宾客盈门了吗?”
“唉,哪还再想那些?”张敬修忙摆手道:“现在一家人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就烧高香了。”
他怎么说也是张居正长子,曾经的小阁老,还是有相当敏感性的。知道现在张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放心,一定会的。”赵昊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想,是不是等过了年,让简修和静修,带着重辉他们去海外看看,要是能适应,就在南洋安家算了。”张敬修却不敢太乐观。
他和嗣修、懋修、允修都有功名在身,若是丁忧期间离开荆州,纯属授人以柄,让先父蒙羞。
但老四简修没有走科举,而是荫了武职。国朝因袭宋制,武将不丁忧,只给假一百天。
而老六静修还没有功名,自然也是自由的。
至于重辉,则是张敬修的大儿子。显然,他想让两个弟弟带着下一代到海外赵昊的地盘去,以免被一锅端了。
赵昊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过了年我来安排。”
说完他对张家兄弟挤出一抹笑容道:“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我父子在呢。你们也都安下心来,好好歇歇吧,这阵子都累坏了……”
“是,先生。”张家兄弟一齐向赵昊行礼,目送着前来接他的科学号缓缓驶离了码头,扬帆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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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号沿江而下,毫不意外的又被湖广江西的两位巡抚骚扰。
这次赵昊也不必顾忌岳父大人的看法了,痛快的与两省签订了包括开设中小学和书院的一揽子教育项目;并成立湖广开发总公司、江西开发总公司,正式将两省纳入了江南一体化区域。
路过南京时,赵昊接到电报说,皇帝已经再度下旨,起复海瑞为太子太傅,刑部尚书了。
看来万历是下定决心,要用这柄祖传的神剑辟邪了。只是别割到自己鸡鸡就好……
待赵昊返回浦东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整个浦东已经洋溢着浓浓的节庆气氛,就连东方明珠塔都被油漆一新,悬挂上了无数的花球彩带,到了夜里还有绚丽的灯光秀!端的是烧包到家了……
因为江南集团的二十周年大庆的主会场,就设在这里。
同时整个江南一体化区域和海外十八省,也都会开展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
但与兴高采烈、忘情欢庆的基层干部、普通员工和市民们不同,陆续云集浦东的集团高层和代表们,却大都难掩忧虑、不安、躁动之情。
白天,他们出席各种庆祝活动,晚上就私下聚会串联,讨论后张居正时代,集团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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