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衙后堂。
石星正与左都御史吴时来吃茶说话。
这时那员外郎进来禀报说,那奴酋已经顺利拿下,五花大绑堵上嘴,装进车里送往都察院了。
吴时来这才松口气,搁下茶盏朝石星拱手笑道:“多谢太尉了。不过会同馆那一百来个鞑子,还得劳烦太尉看紧他们,别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看了。”
“举手之劳而已。”石星苦笑一声道:“只是总宪大人为了个小小奴酋,如此兴师动众,还真叫人不可思议呢。”
“实不相瞒,此獠乃那李成梁的命门……”吴时来心道谁说不是呢。但这是赵贤侄的命令,在他这儿可比圣旨好使多了。
便按预先想好的说辞,压低声音道:“前番元辅要给那位辽东王挪挪地方,居然没有成功。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原来如此!”石星恍然大悟,脸上勉强之色尽去。
李成梁英毅骁健,大有将才,镇防辽东数十年,率领辽东铁骑百战百胜,其中大捷十余次,边帅武功之盛,号称二百年来前所未有。万历六年就被加太保、封为宁远伯。官爵远在戚继光戚少保之上。
但他位望益隆,奢侈无度,全辽的商民之利他都揽入自己名下,俨然以辽东王自居。
且他所立的战功都远在塞外,很容易粉饰真实战果,甚至可以掩饰败绩变为功劳。敌寇攻入关塞,他便收拾兵马躲避,待敌退去,才尾随敌人袭击老弱之兵。或者乘虚捣毁零散的鞑子部落,诱杀投靠关塞的人充作功绩,已经习以为常。
事实上,所有巡按辽东的御史都弹劾过他。
但他攀上了国舅家,又大撒金钱极力结交权贵,所以总能化险为夷,还把弹劾他的御史排挤走。而且李成梁把养寇自重这一手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动他就会辽东大乱。居然连赵首辅想给他挪挪地方都没成功,可以说他在辽东已经是尾大不掉的军阀了。
而唯一能收拾辽东局面的戚继光,还遭到皇帝猜忌,被闲散投掷了……
所以对石星来说,李成梁就是一颗注定会爆炸,却又无可奈何的定时炸弹。
现在听说都察院要办李成梁,石星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又未免担心道:“辽东那边,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没事。元辅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正好起复戚少保。”吴时来淡淡道。
“既然如此,我们兵部全力配合!”听说首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石星精神一振,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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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额亦都、何和礼等人左等右等,等不到奴儿哈赤回来。
正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一个女直武士快步进来,阴着脸禀报道:“外头多了好多官军,连屋顶上都满是拿着鸟铳的兵。”
“什么?!”两人赶忙推开窗扇往外一瞧,果然见前头房檐上,爬了密密麻麻一排火枪兵。
“贝勒出事儿了!”何和礼见状心一沉。
“妈的,跟他们拼了!”额亦都拔出佩刀,双目喷火道:“杀出去,救贝勒!”
“你冲动个屁!”何和礼赶忙拉住他,低喝道:“要冲也不是现在冲,这大白天的冲出去吃枪子啊!”
额亦都一想,确实天黑了冲出去更安全些。
过不一会儿,便有人用女真语在屋顶喊话,告诉他们,奴儿哈赤只是被带去调查情况,让他们不要做傻事,否则只会害了他们的主人。
额亦都跟何和礼听了,都认为自家贝勒是受了李成梁牵连。
“难道是贝勒不肯出卖李大帅?”额亦都闷声道。
“谁知道呢……”何和礼心说怎么可能呢,咱贝勒爷可不是那样有节操的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鱼死网破之心一下就淡了。想想也是,区区一百来人被团团包围,已成瓮中捉鳖,能冲出去几个?
就算冲出去又要去哪找贝勒?就算找到贝勒,又如何逃出戒备森严的京城?越过山海关返回关外?
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根本就没希望逃出生天嘛……所以还是先静观其变,看看后续如何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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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奴儿哈赤被带回了都察院,关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小院中,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全天候看守。
为了防止他逃脱,对方还给他戴了副精钢打造的脚镣,让他只能用兔子跳活动。
就这样屈辱的过了一宿。第二天,都察院官员提审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遭此无妄了……
居然是龚正六出卖了他!
原来那龚正六离开会同馆后,便径直到了都察院,实名举报他于万历十五年六月,在费阿拉城公然建立女直国,并将费阿拉城定为国都,设立宫室。自称女直国主淑勒贝勒,还煞有介事的颁定了国政……
跟这条一比,其它罪名都成点缀了。这可是谋逆大罪啊!
不然都察院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龚正六还携带了大量的文书作为物证。因为他在建州女直职掌文书,处理外事,凡所有回帖、公文皆出于他之手,所以掌握了奴儿哈赤建国称制的大量直接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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