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停在无锡城外的东亭镇码头。赵昊又受到了一番隆重的欢迎。
已经七十高龄的华太师,居然不顾年事已高,亲自到码头迎接。
当然,也可能是太想自己亲爱的小儿子了。
毕竟这还是华叔阳中进士后,头一次回家探亲。
赵昊赶忙向华太师施以大礼。
“使不得,礼不可废。”华太师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已是行动迟缓。
长子华伯贞便替他扶住赵昊。
“叔阳虽拜在我门下,但晚辈与芝台兄平辈而交,自当以后辈见鸿山公了。”
芝台是华叔阳二哥华仲亨。鸿山是华太师的晚年号。
“这样啊。”华太师了解的笑笑,没有再强求。
赵昊又与华家真正的当家人华伯贞见礼,便坐上马车往东亭镇上的嘉遁园去了。
镇子不大,眨眼就到府门口。
因为华家祖宅在荡口,东亭镇是华察晚年隐居之处,所以府门前只建了一座四柱五楼的石牌坊,上书‘华学士坊’而已。
而且府门也十分低调,不是高门大户常用的红门,仅是寻常读书人家的黑漆门。
院墙也只是简单的刷成白灰墙,没有任何精美雕饰。就连墙上的瓦片都是普普通通的无锡黑瓦,也没有大户人家常见的雕花瓦头。
只是墙的高度鹤立鸡群,大概有两丈多高……
但赵昊却知道,这一切都是掩饰而已。
甚至连这个镇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掩饰才改叫东亭的。
~~
这里原先叫隆亭,又叫龙亭。
华太师退隐故里后,在这里历时三年、耗资巨万,修建了一座超豪华的府邸,名曰‘嘉遁园’。
但因为修得太过豪奢,让人不敢仰视,虽侯门王府也难以比拟,结果招来了政敌的瞩目。
当时巡视东南的赵文华,安排人弹劾他‘住龙廷、建皇宫’,大有逾制不臣之心。
幸好华太师人脉深厚,门生故吏满天下,早早知道了此事,赶紧将大门全都换成了黑色,又用石灰涂抹院墙,再把瓦当都换掉。
又跟官府商量了一下,把叫了几百年的隆亭镇,改为了东亭镇。
这才应付住前来勘察的御史,逃过了一劫。
也正是打那之后,华太师知道严党还盯着自己,这才开始大规模退田清产。
所以他并非是一上来就大彻大悟的……
当然,后来华太师也用同样的方法整倒了赵文华,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至于赵文华流放途中,忽然腹部奇痒,用两手将肚皮生生抠破,内脏破裂而死……就跟守序善良的华太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
果不其然,一进园中原形顿显。赵昊只见其内五步一景、十步一阁,琼宫阆苑,意出人间。豪奢壮阔远超弇山园和王锡爵家的园子。
欢迎宴会更是讲究至极,器皿不用任何金银,贵重程度却远超金银。赵昊还是头次见有人用官窑的瓷器来当餐具待客呢……
这要是不小心磕一下摔一下,还不得活活心疼死。
但主人家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席间,华太师向赵昊敬酒,感谢他一直以来对华叔阳的照顾和栽培。
赵昊也端起酒杯,先祝老太师长命百岁,又感谢他二公子在南京时给予的帮助。
当然,酒杯里依然是果汁。
赵公子连跟张相公吃饭都不喝酒,怕是世上没人能让他破戒了吧?
华太师年事已高,酒过三巡便在华叔阳的搀扶下告罪离席了,留下长子华伯贞陪着赵昊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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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后,本该是做客狗大户家的保留节目——参观园林的。
但忽然间暴雨如注,让游园泡汤,也让赵昊没了心情。
便改在高架水上的‘濯缨阁’中吃茶观雨。
此阁卷棚设计独特,虽四面轩窗洞开,依然没有一滴雨可以落入阁中。
坐此阁中,四面临水,只听密匝的雨声滴落莲叶,发出让人心安的沙沙声。
“见贤弟心神不宁,故而选在这水阁吃茶。”华伯贞其实年近五十了,但保养的极好,很不显年龄。“每次下雨,愚兄都喜欢待在这里,很快就会忘掉烦心事,感觉十分安宁。”
‘嗯,白噪音是好东西。’赵公子暗道,然后对狗大户……哦不,华伯贞苦笑道:
“这雨连下半月,非但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让人十分担心。”
我爹还住在堤上呢,可别真给大水冲走了。
本公子可没处再找个爹去了……
“贤弟真是父子情深啊。”华伯贞赞一句,宽慰他道:“赵状元乃文曲星下凡,自有神灵护体,不会有事的。再说你远在无锡,担心也无济于事。”
“话虽如此,却依然会瞎操心。”赵昊苦笑一声道:“我已是归心似箭,可接下来还要去扬州,真让人无奈。”
“贤弟要是实在担心世叔,直接转回就是。”华伯贞便笑道:“从太湖南下,沿胥江走娄江,一路全是顺流,一天就能到昆山。”
“哎,实不相瞒,还有重任在肩,转回不得。”赵昊摆一下手,起身看向烟水遥遥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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