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县,翌日一早,林巡按派人知会赵守正,说自己要去松江府巡视,即刻启程。
命他派兵丁护卫,无需仪仗。
其实仪仗想要也没有,昨天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就算连夜赶制也造不出啊。
赵守正便和郑乾带着二十名弓手,还用昨天那抬轿子,将林巡按从公馆直接送到了官船码头。
为表歉意,赵守正也上了官船,要亲自送林巡按出县境。
其实他做什么都白搭。人家林巡按已经认定了,昨日种种皆是他在幕后指使。
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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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县的官船行在水流平缓的小澞河上。
赵守正在船舱中与林巡按尴尬的说话。
他袖子里其实有份厚厚的程仪,可以化解一切尴尬。但哪怕是送二爷,也不敢公然向巡按送钱啊。
毕竟昨天才出了那档子事儿,万一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行贿,岂不是自寻苦吃?
赵二爷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
因为人家已经把他视为大奸似忠、阴险狡诈、口蜜腹剑、卑鄙无耻之徒,送不送程仪,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拿来吧。”林巡按主动伸出手。
赵守正张大嘴,心说这都看出来了。
便讪讪一笑,便将袖中的信封,递到了林巡按手中。
林巡按黑着脸,当面打开了信封,掏出里头的东西一看。
只见里面是张五百两的不记名会票,这是票号对顶级客户才提供的特殊业务,以便他们做一些不方便见人的交易。
“为何又要如此羞辱我?”林巡按脸色愈发难看。
“程仪而已,”赵守正无辜的的眨眨眼道:“按院大人想到哪去了。”
“我还以为是和解书呢……”林巡按小声嘟囔一句。“难道你不担心,我回去参你一本。”
“哦,哈哈……”赵守正闻言,摇头笑道:“我不担心。”
“为何?”林巡按一阵暗暗咬牙,原来自己已经毫无威慑力了。
“我儿子说你不会。”赵守正实话实说道。
“这是什么话?”林巡按像只愤怒的小鸟,几乎要蹦起来道:“堂堂状元郎,有点担当好不好?明明都是你在捣鬼,非要往你儿子身上扯!”
“……”赵守正还想解释,却见林巡按一张俊脸都憋得通红。赵二爷担心他爆掉,便好心的点点头道:“如果能让按院好过点,那就当都是我干的吧。”
“什么叫当?”林巡按哼一声道:“本来就是。”
“好好,本来就是。”赵守正苦笑一声。
“你之所以不担心我会告状,”林巡按见赵守正承认了,便哀怨问道:“是因为看透了我丢不起那人,是吧?”
“按院怎么想都成,只要你舒服,我无所谓的。”赵守正忠厚道。
“嗯……”林巡按一阵咬牙切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却也只能打落牙和着血往肚里咽道:“不错,本官确实丢不起这人。你昆山的事情我不管也不问了,大家都是出来做官的,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
“这样就对啦。”赵守正啪的一下,又将一张会票拍在林巡按的手里。
这次的面额居然是两千两,林巡按眼珠子差点瞪下来。
“叫花昆山竟然如此肥美?”早知道我还当什么巡按啊,去当一任县令多好啊。
“按院大人想哪儿去了?”赵守正忙解释道:“这是本官家里的钱,跟县里没关系。”
“呃……”林巡按难以置信道:“我知道你家财万贯,可从来只听说‘以公济私’,没听说有倒过来的。”
“钱嘛,取之于天下人,自然要用之于天下人了。”送二爷洒然一笑道:“再说也不是为了公家,我那臭小子伤害了按院大人的身心。当父母的赔苦主点儿汤药费也是应当。回去好好调养调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唉。”林巡按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终于意识到,当初应该跟赵二爷好好谈谈,就算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该得罪这位财神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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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起床,在马秘书的服侍下梳洗穿戴。
“公子今天不跑步了?”马湘兰还特意把他的跑步鞋准备好了,结果到这会儿才起。
“昨天不该亮相的,那么多人都认识我了,出去跑步不是让人看耍猴儿吗?”赵昊为自己偷懒找到充分的理由。伸个懒腰站起身道:
“还是拔步床睡着舒服!西山岛那张破床,整天咯吱咯吱的,吵死个人。”
“明白了。”马湘兰赶紧记下来,回头让人送张拔步床去西山岛,以备公子下次登岛。
出来花厅时,巧巧摆好了早饭。
赵士祯和张鉴两个也从南山寺回来了,两人坐在那儿等他吃饭。
“叔父!”
“师父!”看到赵昊,两人赶紧起身行礼,许久不见,感觉分外亲热。
“嗯,黑了瘦了也精神了。”赵昊拍拍两人的肩膀。“边吃边聊。”
因为昆山百姓还在挨饿,赵守正下令府上饮食不许铺张浪费,简单吃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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