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情不愿,但隆庆皇帝还是在当天下达了慰留旨意。
因为是直接下给大臣本人的中旨,故而无需经过六科,徐阁老就收到了上谕。
看着隆庆皇帝言辞恳切的,请求元辅以社稷为重,不要‘弃朕于不顾’,小阁老仰天大笑。
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非但眼睛已经基本消肿,只留两个铜钱大小的瘀斑,而且父亲回到内阁后,就可以随意炮制赵守正了!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伤害小阁老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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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赵守正懒洋洋躺在水榭中,看着眼前碧波荡漾、鸳鸯戏水,吃着长公主亲手剥的荔枝,好不惬意。
今天,长公主好容易把李承恩支出去……让他跟李明月去张居正府上学科学……终于得到了和赵郎独处的机会。
“怎么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孩子呢?让他出去都不出去!”长公主依偎在赵二爷身旁,用指甲略显笨拙的剔开荔枝的壳。
“哎,也别这么说承恩,他就是喜欢和我玩。”赵守正替小爵爷说话道:“赵昊就跟我,从来玩不到一块去。”
“你们倒像是亲爷俩。”长公主笑着将白莹莹的荔枝,送到赵守正的口中。
“哎……”赵守正含含糊糊嚼着,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徐阁老复出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赵二爷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身为潜逃分子,自然时刻关注外头的动静。
“赵郎不用怕,借他徐阁老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我府上拿人!”长公主淡淡一笑道:“你就安心在府上待着就是了。”
嗯,最好十年不出去……
“我担心的是家里。”赵守正挠头道:“找不到我的人,怕是会拿赵昊和徒孙们,还有我那个谁……发作的。”
“嗯……”长公主不敢说大话了,寻思片刻道:“这样吧,明日我进宫,找皇兄好好说说,只要他能发个话,徐阁老也……不好做的太过。”
说完,两人齐齐叹了口气。哪怕皇帝开了金口,也只能指望徐阁老手下留情而已。
哎,真是伤脑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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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阁老这次不敢再拿乔了,连夜写好了谢恩本子。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停当,穿上蟒袍、系上玉带,然后接过折角幞头,稳稳戴在头上。
深深看一眼镜子里,沉稳睿智的一品大员,徐阁老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在孙子的搀扶下出了正堂。
院子里,八抬大轿早已备好,轿夫跪地等候徐阁老上轿。
徐璠也出来相送,一边帮父亲挑起轿帘,一边不放心道:“父亲先捡要紧的事情处理几件,其余的等儿子脸上没了淤青,马上去处理。”
然后又嘱咐元春替自己照顾好爷爷,帮爷爷念奏章抄票拟时,千万瞪起眼来,不要出错。
错一个字赏一鞭子!
弄得徐元春紧张兮兮,等进皇宫时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元春,不用慌。”徐阁老见状,温声鼓励道:“你父亲就是好着急,不用理他。日子长着呢,慢慢学就是。”
“是,爷爷。”徐元春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
徐阶没直接回文渊阁,而是先去了乾清宫。
彼时,隆庆皇帝还没起床呢。
准确的说,昨晚皇帝通宵夜读书来着。
闻听首辅驾到,隆庆赶忙将新弄来的《金瓶梅》藏在枕头底下,又盖上被子。
然后才想到,徐阁老又不是太监,怎么会进自己的寝室呢?
他这才放心让冯保给自己梳洗,穿戴整齐出来见首辅。
徐阶跪地大礼参拜之后,隆庆命冯保扶起首辅,又赐了座。
徐阁老便将谢恩的本子呈上,口称蒙陛下错爱,老臣惶恐,唯以老迈之躯,任凭陛下驱驰。
隆庆本来读书心情甚好,可看到徐阶这张老脸,不由就想起昨日,张居正的那番话来。
“只要徐阁老一回来,六科就不会闹了,朝廷自然可以恢复正常运转……”
“人上了年纪就想得多些,陛下担待一点吧……”
想到这,皇帝不禁一阵腻味,加之一夜没睡,阵阵倦意上涌。连问问阁老用过早膳没有,都懒得开口了。
结果谢恩之后,暖阁中便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皇帝不舒服,徐阶更难受。
看着皇帝眉眼不睁,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受了多大欺负似的。
老人家感觉都有点透不过气来了,不禁一阵心灰。
可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事儿没干,那么多人没安排好,他也只能打起精神,试着跟皇帝缓和下关系。
“去年秋,陛下曾有意巡幸上林苑,但因当时南海子一片莽荒,行宫治理不佳,加之深秋草木枯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老臣与诸位同僚,才劝陛下缓行的。”
顿一顿,徐阶挤出一抹笑容道:“现在四月盛春,花木繁茂,上林苑治理也初见成效,陛下不如移驾南海子散散心?”
“哦?”隆庆闻言不由一喜,旋即却又摇头道:“朕最近游兴缺缺,只想用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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