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雅不能一直在大理寺, 武安帝早有过动周博雅的念头。只是到底该怎么动,外放还是内部擢升,他心中犹犹豫豫地没个确切的定论罢了。早晚的事,如今周博雅都亲自提起,自然要早做安排才是。说来这几年大召不安宁,落马的地方官不知凡几,地方上早就等着新任官员去接任。只是新皇即位,时间太赶, 朝廷苦于能臣的青黄不接, 几个能力强的臣子一旦放走, 后头之事将无以为继。赵宥鸣听了周博雅的看法, 又琢磨了许久, 这才一口应下。既然得了圣上的应允,原本手头上的差事自然要尽快结案才是。周公子的动作很快,立即就着手安排下去。手头原本要拖到八月底交差的差事, 不到中旬他便迅速办结了。文书在吏部过了一趟后, 他便马不停蹄地进宫,催促赵宥鸣尽快准许他南下江南上任。江南这任地是周公子亲自跟武安帝要的,毕竟给郭满养胎,自然要挑个好地方。嗯,江南不错,地方富庶, 水土养人, 孩子在江南降生最适合不过。赵宥鸣看着眼下这眼观鼻鼻观心的表弟, 感觉略有几分糟心。常言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赵宥鸣除了大赦天下之外,更重视的是『荡』除朝廷多年来的污秽与沉珂。如此一来,自然要拔出朝中蛀虫,还朝堂一片朗朗乾坤。朝堂上下面临一次大换血,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周博雅自然没得闲。在没有外放念头之前,周博雅这厮可是在奏折里言之凿凿地上奏。直言手头的案件全部处理完毕,最快也要等到年底,不便于立即接任他职。结果一遇上事儿了,雷厉风行,八月份没过呢便全部清清朗朗。自打脸面的事情做得这么赤.『裸』.『裸』,赵宥鸣鼻子都气歪了!“博雅啊,你……”说他渎职,其实比旁人殚精竭虑还要更有效率。周博雅的主事能力在整个大召是有目共睹的,旁人根本难出其右。但是这前后巨大的反差实在叫人瞧了堵心。“外放没有五年,轻易不会调回来。”顿了顿,他忽然又觉得好笑。自从赵宥鸣看开了不与周公子争高低之后,心中对他的容忍度一下子从泥潭飞升至了九天云外。他此时颇有些玩味地打量下首神『色』寡淡的周博雅,心里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叫周博雅这厮突然改了主意。“江南是个好地方,但再好的地方也不如京城。若你不开口,朕原有意叫你去户部待上个几年的。”赵宥鸣玩味一笑,“只是不知你急着南下是为何?”“自然是臣觉得时机正好便开口了。”周公子眼皮子抬都不抬,冷静道。赵宥鸣啧了一声,手撑在下巴上歪了脑袋又道:“朕可记得,三日前,你的奏折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此一时彼一时,臣身为大召臣子,理当随机应变。”赵宥鸣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地道:“……哦?如此?那可是辛苦爱卿了。”“这是臣应该做的。”“……”赵宥鸣看着眼眨不眨说出这等话的周公子,噎了好半晌。这就是他一直以为的高傲冷静的博雅公子,当真傲得明目张胆。当着他这个一国之主的面儿,眼皮抬都不抬地就敢撒谎。撒谎便撒谎,偏撒得如此敷衍。上首的赵宥鸣,表情是一言难尽的。周公子无视了赵宥鸣的怨念,面无表情地把请求又复述了一遍。赵宥鸣那叫一个烦,摆摆手就准了。接下来的行程,迅速得连郭满都措手不及。周公子这人真是个做事精准高效得堪称万能的人,他说了请苏太医帮忙隐瞒三个月,说好了郭满的肚子坐稳胎便启程。西风园的下人收拾了行囊,清风绑来了雾花,郭满被抱上铺满了柔软皮子的马车这日,正好是她肚子三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马车里有尖角的摆设全移除了,车底铺设了厚厚的褥子,脚踩下去一团绵软。郭满懵『逼』地看着盘腿坐在褥子上的周公子,许久回不过来神。“你不看书了?你的卷宗孤本呢?都不要了?”郭满惊奇,从来都书不离手的周公子,居然真的盘着两条大长腿陪她窝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不了,空的地儿都给你摆点心。”周公子小心地挪到角落,大长腿无处安放,但依旧把剩余的空儿都留给郭满。“不用看卷宗,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为夫早已经辞了。”周公子素来过目不忘,常年手不释卷不过是习惯使然。如今妻子身子重,他自然要不错眼儿地看顾着,“我们此行去江南,没有重案缠身,往后都清闲。书搁在后面的马车上,等到了,有的是空儿看。”什么叫去江南很清闲?郭满这下子真惊了!“夫君你不做官了?”周公子做人要不要这么随意?她怀个孕而已,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去江南养老,怎地年纪轻轻就辞职不干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的‘风太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的表情惊恐地看向周博雅。周博雅被她这变脸给逗笑了。呼噜了一把郭满的脑袋,他无奈:“那怕是叫满满失望了。为夫年纪轻轻还想着给子嗣攒下一分家业,没辞官。只是换了个清闲的职缺。”郭满点点头:“什么职缺?”“苏杭之地上州刺史。”郭满:“……上州刺史是几品呐?”周公子笑了,特别谦逊地作揖:“从三品,比不上满满一品诰命。还请满满莫嫌弃。”“哦……好说好说,你自己要学会把握机会,不能总是指望我垂怜你。”郭满学他拱拱手,一脸的高傲。心里其实算起了小账,只是说品级的话,从三品官便相当于现代社会的省最高领导。郭满很想说,现代省长什么都忙得不得了,古代的上州刺史很闲么?周公子很上道儿:“那是自然,为夫必定好好伺候。”郭满很给面子地『摸』了『摸』周公子狗头,见周公子一愣。以为他觉得这点儿甜头不够,她于是摇又头晃脑地叹息,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也是郭满天生爱作死,她啄这一下偏还习惯舌尖勾一下,勾得周公子身子跟着就是一颤。果不其然,周公子一双明澈的眼睛就这般渐渐就暗了下去。两个多月没碰她了,周博雅锁定了郭满的红唇,幽幽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逡巡了起来。郭满怀孕这三个月以来,周公子耗了好大一番气力克制住自己。此时他一双幽暗的眸子慢吞吞瞥向郭满的小腹,郭满衣裳穿得宽松,看不出小腹那里如何了。只是周公子每夜护着郭满入睡,手也偶尔抚一抚,自然知道那已经有了小小的弧度。孩子要紧,他跟满满的孩子……周公子垂下来眼睑,浓密的眼睫在光影的映衬下,在他白皙的眼下晕出两团青黑。在等几日,在多等几日,等到了冀州青城码头,换了水路再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涌上来的躁动,他有些好笑。都说男子的身子不经撩拨,他一直当这句话是笑话。如今碰上满满,他才发觉身为芸芸大众中男子的一个,他岂止是不经撩拨,他疯起来都能不要脸面。不过这也没什么,食『色』.『性』也,他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心里这般想着,等半个月后换了水路,周公子当夜在船舱便把小妻子办了。他将郭满翻过去抱坐在腿上,也没上榻,两人就这么端坐在桌边。周公子一手小心地护着郭满的肚子一手扶着腰,狠辣地冲撞……宽敞的舱房因水路摇晃而小幅度摇摆,郭满被他激得脚尖都绷直了翘起来。婉转的娇『吟』,与低沉的粗喘交织着,暧昧不休。双喜丹樱捂着通红的耳尖蹲在走道上,脸红心跳又有些担心。主子的肚子里还揣着小主子,姑爷动静这么大,可别伤着小主子了……被绑架丢上船的雾花一脸冷漠地从她们面前经过。……伤着人确实是有人伤着,只不过不是郭满,而是周公子。周公子生怕情动之时不注意会碰坏了郭满,除了身下使劲儿,都没太敢在她身上下嘴。倒是郭满刺激狠了,手指甲跟练了九阴白骨爪似的,直挠得周公子一身好皮子上遍布鲜红抓痕。不过,周公子本人也不知道疼就是了。照顾郭满的身子,周家这一行人这水路一走便是两个月。船在扬州码头停靠之时,已经是有一年春。两岸的柳枝还未发新芽,但南方的气候显然比北方温暖得多。至少郭满从船上下来,兜帽就没有再穿住。扬州的太守早早在码头迎接了,同行的,还有江南这一片赫赫有名的大贾林家人。林染着一身火红的狐狸皮,如画的脸上挂着亲近的笑。不等扬州太守走过来,他便率先挤开了人家,亲自走到郭满的跟前。“表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周公子知这是郭满真正的外祖家人,也是听说过林染,但见面确实头一回见。不得不说,人间绝『色』的林染即便一身古里古怪的打扮,已经美得似这人间一朵奇葩,成功挑起了周公子身为大召第一美男子的危机感。周公子的脚步不自觉优雅了起来,迈腿的姿势也风姿错约不少:“满满,这位是?”郭满看他风『骚』了不少的步伐,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左右这是在外头,没人管着,她特别坏地握住林染递过来的胳膊:“这是林家美人大表哥啊夫君……”林染龇牙一笑,作揖道:“妹夫,这厢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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