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肚子里的小家伙食欲实在太强了。哪怕当初雾花发现的及时, 周公子伙同双喜双叶一起看管孩子娘的嘴, 隔三差五地牵她出去走动也没用, 肚子还是越长越大。苏太医当时的一句话说郭满的骨架太小, 往后生产怕是有碍, 如今果不其然生产就很艰难。
郭满在产房待了一天一夜, 叫得撕心裂肺。
周公子从未听她如此惨烈的声音, 郭满从来到他身边,从来都是坚强的笑嘻嘻的。即便受了委屈,如破庙那回那么大的委屈, 也没歇斯底里过。周公子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郭满惨叫,听得心都要碎了。
然而, 哪怕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郭满还是难产了。
天生盆骨太窄,身姿实在太过纤细, 胎儿又比一般胎儿大上一倍, 苏太医的担忧全应验了。雾花等几个大夫在产房看顾, 以便出事儿随时救治。只是整整两天, 郭满还是没生出来。周公子也陪在门外等了两天, 双目布满血丝,通红一片。
第三日一早, 好消息没等来,却等来里头婆子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夫人, 夫人!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晕啊!”
婆子的嗓音跟石破天惊的闷雷一般, 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到了院子里。周公子已经两日两夜不曾休息过,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端方什么冷静自持,上前踹开了死拦着门不叫他进产房的婆子丫头们,踹开了门便直接闯了进去。
一进门,周公子便问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丫头婆子们全集中在床榻之前,透过人的缝隙,周公子一眼便看到双目紧闭满脸苍白的郭满。
霎时间,他整个人如至冰窖。迈着长腿,他大步流星地过来,推开挤在床榻之前的丫头婆子,弯腰就将郭满抱紧了怀里。
郭满此时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墨发凌乱地铺满了床榻。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嘴唇上,鲜红的嘴唇干得起皮破裂,冒出血丝儿。周公子小心地将黏在她嘴上的那缕头发撩开,嗓音绷成一条细线,轻轻地唤她:“满满,满满……满满你醒醒……”
郭满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周公子只觉得一股寒气涌上了心头,手都在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郭满,他从来都活蹦乱跳的小妻子此时面上都泛着死气。
周公子慌了,怒道:“都愣着作甚?!快过来!”
素来疏离却不掩温雅的周公子,一双冰凉的眼神刺向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的稳婆下人们,嗓音结了冰:“这孩子本官不要了,立即救夫人!”
突然被人推开的稳婆们看到周公子的人,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两日前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结果还是出了事儿。心里一慌,便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稳婆们愣愣地看着周博雅,都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大,大人……这如何使得?”周夫人生子确实是遭了罪,但旁人家妇人头胎生三天四天的都有,这才两日,使使劲儿就能撑住了。毕竟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可是活生生的啊……
“怎么使不得!”周公子唤不醒郭满,整个人犹如一只狂怒的雪狼,身上的煞气不要钱地往外放,冷道,“本官说使得就使得!”
稳婆们抖得跟寒风中的枯叶,只觉得透心的凉。她们接生了几十年,除了未婚生子羞于见人的人家不愿意要子嗣,她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心狠的父亲。好好儿的大胖小子,怎能说不要就不要?心里这般犹疑,没人敢上前。
周公子被激怒了,他看着毫无动静的郭满,心里有一团烈火在烧。
正要张口叫外头候着的大夫,他要亲自来。一旁正在替郭满把脉的雾花察觉他的意图,本就急躁的心情立即就冒火了。她二话不说,上前就给郭满扎了一针。
她动作极快,周公子都没反应过来,一针就牢牢扎在了郭满的身上。
昏迷之中的郭满立刻就抖了一下,泛着死气的脸上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周公子抱着小妻子,立即就察觉了,刷地抬头看向了雾花。
雾花却冷冷瞪了一眼周公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所谓医者父母心,雾花不是传统的医者,但也十分厌恶不慈的父母。周公子今日冲进来,眼眨不眨地就说不要孩子,俨然刺痛了无父无母的雾花的眼睛。她转过身,面上像敷了一层冰,凉着嗓音去唤来了双喜:“拿着这方子,去煎碗药来。”
双喜已经懵了,脸色刷白地接过方子,前线的木偶一般拿着就立即去办。
周公子隐隐感觉郭满有要醒的迹象,崩成一条线的心神终于缓和了些。他小心地替郭满拭着汗,吐出一口闷气问雾花:“你什么药方子?”
雾花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神情颇有些不耐:“保胎药。”
周公子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眼郭满。郭满眉头蹙了又蹙,一幅十分难受的模样。他嗓音里仿佛柔了一层冰渣子,冷冰冰的:“本官只要满满活着就好了。”
“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雾花开了药箱,正飞快地从她那个百宝箱的药箱里拿出一个个的小瓷瓶。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瓶子,外观上分不出差别。雾花是一个个拿起来去了塞子,一个个地嗅味道。她的动作很快,瓶子拿起放下,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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