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房间,老萧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回来了。我说:“刚回来。”
“那你睡一觉,陈总有午睡的习惯,马秘书通知,下午三点出发。”
放下电话,我就急不可耐地翻起那本笔记。
首页写着“单方”二字。
第一页好像是序言,用的是另一种颜色更浅的纸,明显是后来粘上去的。一读,果然是我师父补写的一个序言。
吾师弘原道长,将半部《单方》传给我,我后来续写了一部分。中医方药,分为七种:大、小、缓、急、奇、偶、复。
单味药实属奇方。
所谓单味药,仅由一味中药组成,乌乡人称之为“单方”。
单方治病,历史悠久。疗效确切,深受百姓欢迎。比如:
鱼腥草能治急性支气管炎,
柿蒂能治呃逆,
霜桑叶能止夜汗,
冬瓜皮能消水肿,
凡此等等,简便易行,疗效立现。
今我续写单方,既为乡邻解除痛苦,又可慢慢验证,一草一叶之奇效。
……
读完序言,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有些繁体字不太认识。翻了一阵。我把书收进旅行箱。
好书,要慢慢读。
躺在床上,我回忆上午的一幕幕。
师父很渺小,我更渺小。这宾馆很渺小,大上海也很渺小。在不可知的大自然面前,我们只是一粒微尘。
这,就是师父说的命运吧。
电话响起来,是我姐夫打过来的:“你到没到上海?这么久了,还没见你发张照片回来。”
我知道是我娘叫他打来的。才记起自己不发朋友圈,也没有传一张照片给他们。于是,一连传了十几张过去。
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仍然是我姐夫。他说:“娘跟你说话。”
她压低声音:“你在哪儿?”
“宾馆。”
“哦,你师父瘦了,精神差啊。”
“是的。”
“你丽姐家里就这个条件啊?比我们还差?”
“这里叫上海,寸土寸金,我们那房子抵不上她一个客厅。”
“寸土寸金我知道,我说的是家具,沙发,可以好一点嘛。”
我叹了一口气:“有钱时,钱打堆,没钱时,就连一条沙发也难换。她把钱都支援了她哥哥。”
“她哥哥哪里要犯这么大的错误嘛,一家人帮衬都帮不过来。”
“就是赌性重,赌对了,光宗耀祖,可以拥有私人游艇,花园别墅,环游世界,花天酒地。”
“你可别做这样的人啊,我们可帮衬不了你。”
“老娘,放一万个心。以前不理解姐姐,现在理解了,炒一碗粉,赚点劳力钱,稳当。现在卖一份鱼头,赚点工人剩余价值,也稳当。”
“对。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唉,什么叫剩余价值?正常合法吗?”
她不是逗我。但我被她逗笑了。
“剩余价值,您让高旭解释。我半个小时都讲不清。留着这几块钱话费,可以帮你买本《资本论》了。”
挂了电话,我再也睡不着。
这时,丽姐的电话打过来:“山红,我在回去的路上去取钱,你怎么给这么多啊?”
“这钱本来就是你爹的。乌乡的复式楼,我卖了。当时我差不多是半价买进,全是师父的面子。何况师父给我的不止是金钱,是受用一生的教诲。”
“太多了……”
“不和你说了。”我果断地挂断。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师父的电话打来了,说道:“山红,我和你说过,你大哥走了破产程序,现在也不欠钱了。
你丽姐和我们的生活过得去,你有父母,还没结婚……”
我耐心地听完之后,说道:“师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首先是我爹娘,然后是我姐姐、姐夫,还有我那个未婚妻,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这事就不谈了。我三点离开上海,下次再来看您。”
“我也想见你,下次带着妻子小孩来啊。”
这边手机刚挂,那边床头电话又响起来。
“先生您好,您的团队正在大厅集合,请你清点您的物品,迅速赶到大厅。”
到了大厅,我把房卡交给马秘书。小阮接过我的行李箱走了。
其他人坐在一个茶座边闲聊。我走过去。青箬笑道:
“上海三天,你有两天不见影子,到底是去见了幼儿园的,还是去见了老年大学的,如实招来。”
老萧说:“你这就是冤枉他。他跟陈总出去一天,去拜访他师父半天。”
青箬吃惊道:“你师父还在上海?难怪你学问这么高。”
小阮过来说:“行李都已经装好,可以走了。”
大家上车。中午睡了一觉,大家精力充沛。纷纷发表对上海的看法。这班人,全然不顾陈总的感受,纷纷抨击。
老萧说:“钢筋水泥+人。”
青箬说:“钢筋水泥+没有人情味。”
小阮说:“钢筋水泥+傲慢。”
我心里想,陈总儿子儿媳在这儿工作,你们说得如此不堪,昨晚那场客不白请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