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中,猢狲的尖叫和人的惨叫刺破夜幕。
火把乱晃,金甲士队形全被打乱。
穆将军的亲信护持着主将向后退。
这时,满头大汗像是从水中捞出的穆将军,猛然抬头。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失去双手发怒,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蛮牛一样,甩开亲信的手高喊:“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只队伍随着南都王征战南疆,灭朱提夜狼二国。
其间残暴之行不胜枚举,但这样无人性的军队也有好处——凝聚力极强。
穆将军喊声一落,方才还骚乱的队伍立时一静。
“老子定活捉你做成人彘,叫你千人骑万人枕!”
他看着垂头站立的赵鲤,脸上满是一团团扭曲的青筋。
借这怒意,他举断臂在火把上灼烧。
断处白色骨茬和血肉筋膜滋滋冒烟。
他的表现在此时极有煽动力。
左右甲士,立时提步上前。
却只听一声轻笑,赵鲤缓缓抬脸:“你试试?”
下一瞬,她足尖顿地,拖刀疾步而出。
肾上腺素飙升状态,赵鲤再不觉后脑的伤疼。
疲惫与虚弱潮水般褪去。
赵鲤耳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甲士挥矛来迎,桐油浸泡的矛杆,却啪一声被斩断作两截。
这甲士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青色刀影一闪。
他连人带甲分作两半,红的白的绿的黄的,爆了满地。
血腥和粪便的臭味弥散。
穆将军断手还举着,挡在沿路上的人纷纷化为一团团血花。
只见俯身冲来的那女人,手中刀刃乱舞。
一双眸子透过乱发,死死锁定他。
水银泻地般的月光下,水晶屑似的雪粒被刀影搅散。
那双锁定穆将军的眸子,美极。
也……
也什么?
碎裂的甲片,叮叮叮落地。
穆将军再想不出来,他被赵鲤逼近身,一刀豁开了胸腹。
巨大的伤口横贯半身,透过这裂口,还可瞧见红苹果似的心脏跳动两下。
草莓糖浆般的粘稠鲜血,随着心脏跳动挤出。
缓缓软倒的穆将军,被赵鲤一把拽住头发。
“活捉我?”赵鲤牙关咬紧,说话时神情凶暴。
穆将军在无法回答,他眸子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散开失焦。
强行冲阵,斩杀敌首,赵鲤的狂劲和非人之势,让在场所有人呆怔原地。
等到穆将军满腹下水零碎,冒着热气垮下,他们方晓得怕。
非人哉?
这个疑惑不分敌我,出现在所有人脑海。
金甲军士惊叫四散而逃。
赵鲤半身溅得满是鲜血,一手扼了穆将军亲信的脖子,将这中年人提到眼前。
“南都王在哪?你们是不是去了沈家?”
赵鲤的质问之声,有些凄厉。
让柴衡和沈之行呆站原地,如坠冰窖。
恐惧攫心,再忠诚的人也稳不住,更何况南都王军中一向奉行弱肉强食。
这亲信嘴皮子哆嗦着,说道:“我等奉命在下游搜寻。”
“王爷道,对五皇子和沈之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才讯号已放,王爷想来已经动手灭口了。”
赵鲤猛僵住,望向沈家方向。
“你说什么?”下一瞬,沈之行声音响起。
他此前心中的不祥猜测应证,他疾步上前逼问。
穆将军亲信已瞎破了胆,他既是穆将军亲信,自也知道内情,一股脑倒了出来:“王爷道,二位或许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相干人等全部灭口,鸡犬不留。”
南都王狠辣,在轮回观塌陷当日便将望源赴宴之人全部就地格杀。
下灭口令时,他手上还戴着长风押号东家献上的扳指。
所有赴宴之人,都剁成了肉泥。
南都王深知自己干下的事情丧尽天良,决不允许任何一丝外泄的可能。
沈家,沈老太爷便是最不安分的炸药桶。
为防柴衡沈之行侥幸未死,那失踪的百户未死,南都王决意将事情做到最绝。
马蹄踏处寸草不留!
……
沈之行双手都在颤抖,他捂着心口像是极痛一般缓缓弯下腰去。
柴衡嘴巴开合数下,不敢看沈之行。
他突然暴怒,高举着手里柴火棍,痛极的骂声响彻芦苇荡:“柴老三,你祖坟淹大水,你必不得好死!”
他挽起袖子双目赤红,又怒又羞之下,便朝着沈家方向跑。
只跑了一步,他的后脖领被赵鲤一把提住。
怒意翻天的赵鲤没控制住力道,柴衡被拽得后仰摔倒,滚了满身泥。
沈之行的声音也响起:“停下!”
与方才不同,沈之行此刻声音冷到了极点:“南都王随行兵马数千,我们无力回天。”
说着这些时,他缓缓直起腰一双眸子如凝冰霜:“不应在此时徒劳送命。”
赵鲤看着他,在他身上看见了日后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的影子。
他用近乎冷漠的声音道:“应避锋芒保全自身,再徐徐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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