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荣极三代,岂是能说打压就打压的。
若是手段过于强硬,还会叫朝臣寒心,叫天下之人觉得新帝过于暴戾。
萧璟不能留下这样的名声,那就由她来做。
她愿意当萧璟手中的剑,红颜祸水也好,狐媚惑主也好,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用不着使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萧含清自从那天话说开之后便有些破罐子破摔,萧璟不放她走,她若是再作妖,怕不是要被再软禁起来。
那就该吃吃,该喝喝,走一步算一步吧。
总得先帮璟哥哥解决了梁王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子。
新帝登基之前都是要去太庙祭祖的,萧含清是第二次来,和萧璟坐在同一架马车上,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三品以上朝臣皆随侍左右,梁王骑着马就走在萧璟马车的后面。
这是相当荣耀的事情了,和梁王同品阶的左右二相都得跟在更后面,梁王却是直接被新帝点名要跟在身边的。
这不禁引得人们又开始猜测,莫不是这位新帝不计前嫌要重用梁王府?
巍峨的太庙依山而建,众人停在山脚下先稍作休息,然后再走上去。
梁王有心想表现一番,连日来新帝对于后位悬而不立的态度叫他很是疑惑,这次被点名伴驾,见马车停了下来连忙走了过去在外面候着。
眼瞧着马车帘微微一动,梁王上前一步将越飞捷挤开,半矮着身子伸出胳膊来朗声道:“陛下,请小心些,微臣来扶您吧”
众人便瞧见头戴百珠花冠的昭华公主着一身鹅黄色镶兔毛袄裙,从马车中掀起帘子来,柔柔的小手扶在了梁王的胳膊上,微微一笑道:“王爷真是有心了”
梁王抬头,瞧见居然是昭华公主从马车内出来了,新帝还站在后面。
他本是来扶新帝的,昭华公主这般不是折辱他么?况且哪有公主和皇上同坐一辆马车的道理,以前萧璟是太子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
还如此不守规矩的走在了新帝前面!
他额角一跳,却又不能将胳膊抽出来。
萧含清面上一派温和笑意盈盈,瞧着梁王不说话,两个人僵持在那儿。
萧璟在后面不耐的一皱眉头:“梁王莫要堵在这儿”
“……是,”梁王不情不愿的扶着萧含清走下马车,然后迅速的撤开胳膊,还故意甩了甩袖子。
萧含清没理睬,扫了一眼周围的朝臣,眼神在陆相身上略作停留。
因为陆言眼神十分锐利,一直像是在监察一般盯着她。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文臣的眼神,看着她就跟两人有血海深仇一样。
两人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对眼,萧含清心里极其厌恶对方,匆匆瞥了一眼后移开眼神。
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懒得理睬陆言。
山边气候寒冷,又是刚下过雪,地上泥土松动湿软,周遭密林树枝干枯,以千奇百怪的形态指向天空,更给人阴森之感。
众人本打算休息两刻钟就走,却见一只白色的兔子突然从旁边的密林中窜出,慌慌张张似乎是找不到方向了,又或者是突然见这么多人害怕异常,竟在人群中跳来跳去,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
也不是什么值得驻足的事,梁王淡漠的瞧了一眼,看见新帝站起身来,似乎要准备上山了。
萧含清扶了扶头上的花冠,眼神追着兔子兴奋的拍拍手,清脆的声音雀跃喊道:“皇兄,我想要那只兔子”
梁王心上啧一声,这个公主就是事多。
萧璟却停下来,笑着看她:“好,朕为你猎来”
梁王怔了怔,脸上堆了笑跑上去抱拳道:“皇上,此等小事怎用得着劳您大驾,不如由微臣为公主猎来如何?”
他素来统领军队,对自己的骑射功夫很有自信。
虽然是昭华公主要那只兔子,不过这也不失为讨好新帝的一个举动。
萧璟想了想,沉着道:“劳烦爱卿”
梁王便信心满满的叫众人让开路来,命人拿了弓箭来。
朝臣纷纷避让,就怕梁王手上没个准头将自己射了,或有平素就有积怨的,见状赶紧躲到了人后面,想着这厮莫不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公报私仇?
梁王自然是没有众人心里想的那么复杂的,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猎了兔子讨好新帝,目光如炬两指搭上箭弦,瞄准片刻射了出去。
那只羽箭带着簌簌风声,势如破竹般插在了兔子前一刻待过的地方,竟是入泥两寸之深,可见力道之大。
兔子受到了惊吓,弓起身子来飞速的左右乱窜起来,最后直接跑进了密林。
梁王没时间去遗憾,连忙翻身上马追进密林去。
于是众人便只能在树枝间的间隙中偶尔看到梁王的身影,他穿着那身紫色朝服,背后绣着活灵活现的麒麟,顶冠上的红宝石若隐若现,好似黑暗中狩猎的猛禽的双眼。
他策马飞快,眼神紧紧盯着前面一点白色,悄悄从背后箭筒中摸出羽箭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人们只听得密林中一声马儿受惊后的长嘶,无数雀鸟从林深处飞出。
萧璟亲自上马:“随朕去看看!”
众人行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发现梁王不是何故被马甩了出去,人跌在泥地中起不来身,看表情十分痛苦,左小腿以十分诡异的姿势弯折。
那匹枣红色的骏马跪在一旁,蹄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流出血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至于兔子,早跑不见影了。
萧璟心情很好的居高临下看着跌在地上的紫服大员,眉头紧皱大喊:“太医何在?!快将王爷带回去”
人们便七手八脚的将梁王抬回去,路过萧含清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梁王眼神怨毒,死死盯着萧含清。
萧含清嘴角弯了弯,眼中笑意明显,嘴上却道:“哎呀,王爷真是不小心呢”
看样子这腿是好不了了。
腿废了,就骑不得马;不能骑马,就不能再领军。
一个残废,兵权放在手里还有什么用,名正言顺啊名正言顺……
新帝十分惋惜,哀叹损失一名大将,将梁王封了亲王,赐了“忠义”之名。
最开始只是为了一只兔子罢了,这“忠义”的封号听着颇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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