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含桢本来是带着怒气说这句话的,想让拓跋宏知难而退,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要脸”的回复她。
再者,她瞥一眼拓跋宏那高大威猛的身姿,英武的飞肩后是浓墨色的大氅,一双鹰隼一样的眸子,古铜色的皮肤,光是隔着衣裳就能感觉到其之下健壮的肌肉。
到底是什么让他会自以为自己算个“美男子”的?
她又想笑又想骂对方,一时之间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不过总比之前阴沉着一张脸好多了。
另外几位显然不比她心情简单到哪儿去,萧含清已经弯了眉毛,明显是在偷笑;皇后轻咳了一声,眸子中带着尴尬,碍于自己身份硬是强撑着;萧惠帝则是无奈,眼神飘向别处去。
拓跋宏像是半点没察觉,一心只挂在萧含桢身上,瞧见心心念念的姑娘神色似有缓和,脸上便带了笑:“如何?德阳公主可愿同本王一块回去?”
皇后葱白的指尖动了动,这样下去可不合她心意。萧含桢这边怎么都好弄,拓跋宏却非要这个长公主不可。
怎么能叫拓跋宏主动断了这个念头呢?
她看着萧含桢脸上遮着的面纱,微风拂动露出一点莹白的下巴,立刻被萧含桢伸手扯了下去。
皇后红唇边带了一抹笑,轻轻出声道:“拓跋王上竟对德阳如此执着,本宫和皇上如果再做阻拦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拓跋宏点头:“自然,本王一开始便中意德阳公主”
萧含清听到皇后此话的意思是要松口,却又觉得心上一紧,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皇后笑意更深,扶了扶头上的凤头点翠赤金簪,言语间遮遮掩掩道:“王上一片赤诚,咱们萧国也该坦然,不瞒您说,前些时日德阳出了些事,您若是知晓了,未必还会喜欢这孩子……”
萧惠帝首先向皇后投去不赞同的一瞥,萧含桢的脸是阖宫间不能言说的秘密,欺瞒拓拔族定然不可,可也不能在如此情况下直接说出,这不是叫萧含桢当场难堪吗?
皇后盈盈一笑柔声道:“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惠帝抿着嘴一言不发,拓跋宏疑惑道:“德阳公主怎么了?”
萧含桢面上一片惨白,眼神低下去紧紧盯着萧惠帝镶着黄宝石的鹿皮靴子。
皇后不嫌事大,又问:“本宫如果没记错的话,王上与德阳之前也就见过一面而已,王上何以如此中意德阳呢?”
拓跋宏想了想,沉思半晌后脱口而出:“德阳公主容貌惊人,本王虽然只见过一面,之后却念念不忘”
这倒也是实话,人们总是先被皮相所吸引,而后才说品行内涵种种。
当初萧含桢倾城容姿,光是容貌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
拓跋宏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也喜欢萧含桢利落鲁直的性子,叫他觉得十分可爱。
还没等后面的话说出来,就见萧含桢面上又白了一分。
“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拓跋宏身子前倾,甚至想过去将她亲自扶起来。
若说之前,萧含桢对于拓跋宏喜欢她尚且有那么点骄傲的情绪,方才听完那番话,现下是一点不剩了,心上就像淋了秋雨一般潮闷,难受得她说不出话。
人人都道她模样好,她也曾为自己长相得意过,仗着这张脸便生出许多优越感来。
如今毁了容貌,再被人提及心中只剩了哀恸悔恨,自己难道除了这张脸竟没有别的长处么?
自己除了这张脸,就没有其他地方值得喜欢吗?
陆子林那般清风明月般的男子,瞧不起她唯一可拿的出手的这点来,如今拓跋宏来求亲,心中记得的,居然也只是自己已经逝去的容颜。
她也擅吟诗作赋,曾常常赢得父皇考校中的头名;她也能歌善舞,腰身一转像是梁上飞燕;她也能驭烈马,穿上骑装乃是公主中最英姿飒爽的一个……
如今统统化作了秋日里的落叶一般,随风一吹就没了,再也叫人看不见、记不起。
萧含桢心中已然伤心万分,硬是忍着眼泪不肯叫落下来,吸了口气扶着旁边的桌角有些踉跄的起身来。
萧含清连忙过去去扶,瞧见她墨色的眸子中一片水色。
“到底是怎么了?”拓跋宏眼看着萧含桢面色变幻,眼里带了伤心,偏偏皇后话说了一半,叫他十分担忧。
“德阳,”皇后斜睨了一眼,拿腔拿调道:“你便将自己的面纱摘下来,给拓跋王上瞧瞧吧”
“也不枉拓跋王上千里迢迢来到萧国求亲,咱们总得表现出诚意才是”
皇后嘴上说着,眼神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一个坚果,拿了旁边的金钳用力一夹,一声破壳之声响开,露出里面的果肉来。
萧含清闻言连忙道:“皇长姐似乎是有些累了,这事情不若改天再说吧,我也能回去劝劝她……”
她眼神焦急,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萧含桢心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哪里想得到萧含清说这话的意图,苦涩笑道:“劝什么?你劝又有何用?母后这是铁了心的想要叫我今日颜面尽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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