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极七年(907)六月二十二日,和龙宫内的廷议刚刚结束。
尚书六部、南北枢密院的官员们一致同意新置沉州。
仗还没打完,就已经开始规划战后建设了,大夏朝廷这一帮子人,是真没把契丹放眼里——战场上的局势也左证了这一点,中路十万主力稳稳推进,至今没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廷议结束之后,邵树德继续批阅奏折。
高仁厚自黔中发来战报:已克充州、牂州部落,杀赵氏酋长,斩首四千余级,俘三万。
邵树德仔细看了看,老高带过去的胜捷军减员也不小,牂柯蛮这么难打?还是蜀兵不够勇勐?
思索一番后,他又让人拿来牂、充二州的有关档籍,仔细
黔中虽然是一个藩镇,且地域辽阔,但发展程度非常低。其以黔州为主,编户人口只得两万余。自唐武德初开始,发展至今二百余年,其间有进有退——比如开元、天宝年间罢废了两个正州,降为羁縻州。但整体而言,进步非常大,全道已有十余正州,接近二十万编户人口,多集中于北部区域。
当然,就这十余正州内部,依然有大量蛮獠部落处于事实割据状态。他们与朝廷的关系,其实和当年那些藩镇差不多,总体“相安无事”。
一方面,他们羡慕唐廷的强大和富裕,愿意臣服。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愿意唐廷插手他们的内部事务,打搅他们的自治现状。
正州内部都有羁縻区域,更别说黔中道南部那乌泱泱一大片羁縻州了。
中原对黔中的开拓,有唐一代,成果也就是北部这些正州及二十万编户人口了。
至于充州这个地方,有土官赵氏世袭。
“贞观三年(629),充州蛮入贡”——这个充州蛮,被称为牂柯别部。
“开元二十五年(737),大酋长赵君道来朝,献方物。”
唐德宗贞元年间,赵君道五次遣使入朝——邵树德阅览至此,感慨这个赵君道活得真长,因为他最后一次遣使入朝是贞元十八年(802),这人莫不是春秋八十以上?
德宗之后,入朝频率慢慢下降,这次居然反了。
没说的,既然已经讨平,那就恢复天宝年间的正州建制。
邵树德大笔一挥,诏置辰水(今贵州铜仁江口县北)、平蛮(今贵州铜仁石阡县)、思南(今贵州铜仁思南县南邵家桥镇东)、东停(今贵州黔东南自治州镇远、岑巩间)、东陵(今贵州黔东南自治州施秉县东北)、韶明(今贵州黔东南自治州黄平县旧州镇)、牂柯(今贵州遵义市余庆县东)七县。
这七个县本来是打算并入费州的,但高仁厚打得有点勐,连初唐年间“胜兵三万”的西谢蛮都给整残了,于是新置牂州,治平蛮县。
又以魏王邵勉仁为牂州刺史兼州军指挥使,自河南、关西、河北募兵五千,到平蛮县上任。
又给充州蛮另一首领张氏赐名邵知恩,以其为牂州长史。
诸蛮来朝首领,已由皇后折氏接见,今可赐予官身、礼物,各留子弟一人入为宫廷侍卫。
一下子又是几十个刺史官位出去了。
不过这些刺史都不用朝廷发俸禄,官位向由家族世袭。
比如前唐开元十年(722),西谢蛮大酋长谢元齐死,诏立其嫡孙(谢)嘉艺袭其官封——开元二十五年(737),赵氏崛起,赵君道篡夺谢氏之位,授封夜郎郡公,“西谢蛮”从此改称“西赵蛮”。
又“高宗初,琰州獠叛,梓州都督谢万岁、充州刺史谢法兴、黔州都督李孟尝讨之。万岁、法兴入洞招慰,遇害。”
这些世袭的刺史、都督之类,也不全是叛贼。事实上大部分还是比较稳定的,有人叛乱,其他人会奉朝廷命令出兵讨伐。朝廷征南诏,他们也会出丁、出粮随征,其实就相当于藩镇。
有的时候,蛮獠首领同样会到内地当官,比如那个谢万岁就当过梓州都督,一如藩镇官员入朝那样。
“陛下,魏王为牂州刺史,可需再斟酌一下?”陈诚坐在邵树德对面,轻声问道。
魏王从县司户做起,一路往上,可谓熟悉民情。这会又在平海军为将,刚刚自新罗返回,转头出任牂州刺史,资历方面问题不大,但会不会太过苛待皇子了呢?
牂州初平,看军报描述,打得并不轻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当地都会存在动乱,这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皇子在那出事了,朝廷为了颜面,不得不兴军征讨,值得吗?
邵树德闻言不答,反问道:“平海军的船离开新罗北上了吗?”
“已经北上了,一共两艘。”陈诚无奈,只能回道。
两艘海交船于四月份离开蓬来镇码头,向东航行至新罗停靠。
呃,第一件事是做买卖,将满舱的货清空了,换得的钱财除采买补给物资,雇佣向导之外,剩下的就是给水手发赏,故人人振奋——赏赐已由邵勉仁的座船带回淮海道,交由水手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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