嗢昆水两岸,新一轮的春播又开始了。
因为各种物资的贵乏,今年仍然只去年的规模上播种,并不盲目扩大规模。
种地的是从灵、胜、丰三州征集的土团乡夫,一共三千人。去年五月抵达,然后部分俘虏的协助下,平整土地,种植黑麦、燕麦。
实话实说,去年的垦荒有点匆忙,时间上也很赶,导致诸事不顺。这些种惯了地的土团乡夫们看来,亩收六七斗简直刷新了他们职业生涯的最低记录。
但没办法。胃口太大了,搞了百余顷田,地里残留了大量草根、草籽,也没有进行深耕,有点吐蕃人种地,靠天吃饭,随缘收获的感觉了。
也就这地千百年来没人种过,地里养分较多,不然六斗都收不到。
今年这地算是第二年了,亩收应该会比去年好看一些,但多半达不到一斛,能有八九斗就烧高香了。
横野军军使封藏之、落雁军副使萧敌鲁二人策马绕场一周,看着平整的农田,颇为满意。
“听闻匈奴、突厥、回鹘都曾草原上屯过田,是这里呢?”封藏之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萧敌鲁说道:“回鹘亡散已久,会写字的人又少,很难问个明白。不过,既是王庭,想必生活着大量不事生产之辈,应有小规模屯田存。”
“若黑麦,草原屯田风险太大。”封藏之说道:“将来黑城子该怎么办,全看圣人之意了。”
“黑城子有点孤立援的味道,一旦有事,怕是反应不及啊。”萧敌鲁说道。
他是契丹人,对草原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底层牧民懂啥?千百年来的风俗、传统已经诉他们,头人说啥就是啥,跟着头人干就对了。如果出个野心家,包围黑城子,怕是难以长久坚持下去。
至于这里有没有野心家……还用说吗?
当年突厥贵族趁着唐廷压榨过甚,人皆怨之,鼓动各部反唐,建立后突厥,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野心家,只是迫于形势暂时蛰伏,他们一直等机会啊!自己等不到,那就让儿子、孙子继续等,总会有机会的吧?
其实今年开春后,就有不知身份的人过来窥探过了。
萧敌鲁很是紧张了一阵子。盖因黑城子的城墙又矮又破,城内只有横野军、落雁军各一千,真要出现大规模叛乱,这点人是不够看的。
幸好去年大胜的威慑还,最终没发生什么事,平安熬到了现。
“报,野利太子家的人来了。”一骑从远处驰来,及近,翻身下马拜道。
“起来吧。”萧敌鲁看着外甥邵赞华,用和蔼的语气问道:“来了多少人?”
“十余人。”邵赞华回道。
他今年十六岁,小名突欲,曾用大名耶律倍,乃阿保机、月理朵之子,现名邵赞华,已然“认贼作父”,成了一名夏军小校,随舅舅驻守黑城子快一年了。
他现没什么想法。
新爹对他挺好,赏赐了不少财物,洛阳也有一套挺宽敞的宅子。即便为了博取功名富贵而投军了,也被安排到了舅舅萧敌鲁手下,算是非常照顾了。
“还好,人来得多了,尽混吃混喝,还不好办呢。”萧敌鲁松了口气。
虽说今年天气还不错,才四月上旬,牧草就已返青一半以上,但黑城子中储备的粮草、牛羊数量依然十分有限,河西党项人来得多了,确实不好办。
“把人都引到乌德鞬山脚,让他们自己搭帐篷。”封藏之一旁说道:“让野利太子家的领头人过来见我。”
“遵命。”邵赞华翻身上马,传令去了。
四月初七,南边传来消息,圣驾已至鸊鹈泉。
这个地方向北十里,就进入碛口了。最多再有一个月,圣人就会抵达黑城子。
而这个时候,河西党项陆陆续续来了十余部,各有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尽数安排了乌德鞬山东麓。
四月十五,新任太常寺丞李守信、光禄寺丞杨诏联袂抵达黑城子,安排各种接待事宜。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以书画郎张素卿、翰林学士杨凝式为首的一干人,会盟仪式已经进入实质性筹备阶段。
四月二十,河西党项几乎已经全部来齐。
又过数日,就连辽东的诸部酋豪也来了。他们几乎横穿整个草原,累得够呛——历史上阿保机从辽东打到丰州,用了几个月时间,但少数人赶路自然用不了这么久。
四月二十六日,聚集黑城子的诸部酋豪及其随从已有数千,各种服饰、各种口音,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封藏之、萧敌鲁、李守信等人也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与碛北草原上最着名的萨满乌鲁克一起,商议会盟程序。
“草原上最后一个帝国是回鹘,其典制通行各部,会盟仪式当以此为基。”李守信说道。
说完,他看了眼乌鲁克,这个与回鹘神话传说中的巫师同名的萨满。
乌鲁克回以微笑,道:“甚好。其实最早自匈奴起,碛北草原上就是这么做的。按照汉人的说法便是祖宗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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